證券營業廳的電子屏閃爍著紅光,周明的手指在計算器上飛速跳動。清華同方今日漲幅定格在72,賬戶市值突破十八萬元,但距離二十萬美元的目標還差近百萬人民幣。他合上筆記本,目光轉向中國電信的k線圖——自上周趙處長透露牌照消息後,這隻股票已悄然上漲12。
“小周,今天還加倉同方嗎?”老陳湊過來,手裡攥著交易單。
“減倉三分之一,轉投中國電信。”周明壓低聲音,“國家要發首批互聯網牌照了。”
老陳瞪大眼:“你哪來的消息?”
“《人民日報》海外版,上周的社論提了‘通信業改革’。”周明翻開準備好的報紙,用紅筆圈出一段模糊的表述。這是他為所有“預言”建立的防護網——從公開信息中尋找蛛絲馬跡。
午後暴雨傾盆,周明冒雨趕到國貿大廈頂層的觀景咖啡廳。張朝楊早已等候在窗邊,三十出頭的他穿著olo衫,渾身散發著海歸的銳氣。
“周先生比我想象的年輕。”張朝楊攪拌著卡布奇諾的奶泡,“林薇說你能看透互聯網未來十年?”
“張總說笑了。”周明點開筆記本電腦,展示連夜整理的行業數據,“門戶網站的核心不是流量,而是內容粘性。我建議搜狐主打新聞板塊,像《紐約時報》那樣組建專業采編團隊。”
張朝楊的咖啡勺停在半空。1997年的中國門戶網站還在堆砌鏈接,這個提議超前得近乎荒謬。“你知道養一個記者團隊要多少錢嗎?”
“比燒錢打廣告便宜。”周明調出新浪的雛形頁麵——這是他憑記憶複刻的,“三年後,70的網民會通過新聞入口進入門戶網站。”
玻璃幕牆外,閃電劈開烏雲。張朝楊盯著屏幕良久,突然笑出聲:“林薇說得對,你是個瘋子……但我喜歡瘋子。天使輪給你留5份額,二十萬美元。”
周明的指尖微微一顫。這正是他需要的——用搜狐股份抵押貸款,補足投資百度的資金缺口。但風險在於,此刻他全部身家隻有二十二萬。
回程的航班上,周明反複推演數字。舷窗外雲海翻騰,如同他腦海中的資金流:中國電信的持倉明天預計再漲5,清華同方若在政策公布日衝高回落……機身突然劇烈顛簸,空姐急促的廣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周明!”蘇雨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混著實驗室主機的嗡鳴,“係統剛通過壓力測試,但專利文件需要你確認署名順序。”
周明望著酒店鏡子裡自己疲憊的臉:“你的名字放第一位,畢竟核心代碼都是你寫的。”
“可架構設計全是你……”
“雨晴。”周明第一次打斷她,“你見過淩晨四點的納斯達克嗎?那裡每分每秒都有人因為署名撕破臉。但我們不一樣。”他頓了頓,語氣不自覺柔和,“這個係統是我們共同的未來。”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知道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後天。”周明掛斷電話,將杯中的黑咖啡一飲而儘。離政策公布隻剩十八小時,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次日開盤,中國電信高開3。周明在漲至5時果斷拋售半數倉位,轉而買入即將啟動的東大阿爾派。老陳的追問短信不斷彈出,他統統已讀不回——此刻任何操作失誤都會引發蝴蝶效應。
下午三點,趙處長的加密傳真如約而至。周明盯著“首批牌照企業名單”上的中國電信,手指在“清倉”鍵上懸停良久。前世此刻,這隻股票會在消息公布後暴漲20,但記憶中的走勢已因他的介入出現偏差。
“拚了。”他閉眼按下確認鍵。資金賬戶瞬間跳增的數字,在視網膜上灼燒出一片血紅——二十萬美元,終於湊齊了。
深夜的慶功宴上,林薇的紅唇彎成曖昧的弧度:“李焱紅今晚的航班回國,你準備好了嗎?”她指尖劃過周明的領帶,卻被輕輕擋開。
“林總,合同帶了嗎?”周明將香檳換成礦泉水。這場資本遊戲裡,清醒是唯一的籌碼。
宴會廳水晶燈突然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瞬間,周明瞥見蘇雨晴的未讀短信:“圖書館閉館音樂是你最喜歡的《藍色多瑙河》,忽然覺得……你好像在這裡生活過很久。”他熄滅屏幕,將最後一塊資金劃入李焱紅的海外賬戶。
窗外的北京燈火通明,周明知道,此刻的蘇雨晴正抱著《ieee通訊協議》沉睡在實驗室。而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像一根繃緊的鋼絲,橫跨在真實與謊言之間。
九月的晨霧還未散儘,周明站在清華園朱紅色的校門前,行李箱輪轂碾過青磚的聲響驚飛了枝頭的麻雀。他看了眼新買的精工腕表——這是用股市收益換的實用款,時針指向七點四十五分,離計算機係新生報到還有十五分鐘。
褲兜裡的摩托羅拉翻蓋手機突然震動,是老陳的短信:“長虹又衝漲停!按你說的全拋了!”周明嘴角微揚,轉身望向馬路對麵證券營業廳的led屏,四川長虹的k線正如他記憶中般陡峭上揚。重生者的優勢正在消退,但精心構建的“信息網”已足夠支撐商業版圖。
“同學需要幫忙嗎?”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周明回頭,看見戴著“誌願者”綬帶的女生正衝他笑,胸牌上寫著“計算機係大三沈南喬”。
“謝謝學姐,我在找計97班報到處。”周明遞過錄取通知書,餘光瞥見沈南喬手腕上的電子表——這是1997年最時髦的款式,卻讓他想起蘇雨晴實驗室裡那些貼著便利貼的示波器。
穿過二校門時,梧桐葉縫隙漏下的光斑在周明肩頭跳躍。他刻意放慢腳步,前世在金融圈浸淫多年的習慣讓他本能地觀察著校園商業生態:公告欄貼著“瀛海威時空”的上網卡廣告,自行車棚裡有人兜售二手漢卡,穿得確良襯衫的男生正用尋呼機查看信息。
“你就是周明?”報到處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鏡,“直接從江城考過來的?”攤開的筆記本上,新生名單被紅筆圈出十幾個名字,周明的603分赫然列在首位。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對話,周明看了眼來電顯示——張朝楊。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退到走廊,窗外近春園的荷塘在玻璃上投下粼粼波光。
“門戶架構圖我發你郵箱了。”張朝楊的聲音混著撥號上網的吱呀聲,“按你說的加了新聞板塊,但服務器快撐不住了!”
周明用肩膀夾住手機,翻開背包裡的東芝li
etto迷你筆記本。藍光屏幕映出他眼底的笑意:“找中關村的蘇雨辰買批二手服務器,就說是我介紹的。”
“你小子在清華倒是如魚得水。”張朝楊突然壓低聲音,“牌照的事……聽說部裡正在調研?”
話未說完,聽筒裡傳來忙音。周明盯著突然黑屏的手機,後背滲出冷汗。這個時間點不該有信號乾擾,除非……他猛地轉頭,看見沈南喬舉著實驗室專用的電磁乾擾器,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開學第一天就談幾十萬生意?”沈南喬晃了晃乾擾器,胸牌不知何時換成了“學生科協副主席”,“下午三點,主樓機房,張鈸教授想見見數學滿分的奇才。”
周明眯起眼睛。前世清華科協確實有個擅長硬件的沈南喬,後來成為國產芯片領域的專家。但此刻女孩眼中的探究欲,讓他想起另一個執著的身影。
果然,剛開機就跳出蘇雨晴的留言:“清華圖書館的《tci詳解》被人借走了,是不是你?”結尾的波浪號像根柔軟的刺,輕輕紮在重生者密不透風的鎧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