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現在情勢很嚴峻,你就聽媽的話去下鄉,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裡是可以大有作為的!”
“你是資本家大小姐,如果不下鄉,不就剛好證明了你驕奢嗎?”
“對呀,玉華妹妹,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媽媽真是沒有辦法!你看看媽媽嘴角都燎出火泡了。”
白玉華一個恍惚看著眼前摸眼淚的中年婦女,那是她的親媽。
站在她旁邊跟著附和的是她異父異母的姐姐。
嗤笑一聲,“是呀,真的是好急呀,急得把家裡所有的錢財散儘,給你這個繼女謀一個工作,然後讓我這個親生女兒去遙遠的黑省下鄉!”
眼裡的嘲諷意味很濃,化作實質射向兩人。
不久前爸爸意外去世,她的媽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跟現在的繼父閃電結婚,你儂我儂,連爸爸的忌日都忘記。
而且對繼父帶來的陳美玲隻比自己大一個月,卻要自己無條件退讓。
她更加沒想到自己的親生母親賀紅梅得到消息白家是下一輪的清算目標之一,她選擇上交爸爸所有明麵上的資產,跟資本家劃分界限,然後給自己報名去黑省建設兵團。
可憐的她,一直在黑省苦苦咬牙堅持,相信媽媽是沒有辦法,相信媽媽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回城。
冬天零下30°的嚴寒、每天10小時以上的開荒、耕種、收割,直到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她是最後一批回城的,那個時候她從一個嬌滴滴的資本家大小姐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婦。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自己坐了四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自己走回家看到千嬌百媚的陳美玲還有溫婉的賀紅梅,見到自己立即捂住鼻子,一臉嫌棄地說:“哪裡來的乞丐,身上臭烘烘的。”
那個時候她隻能低著頭,看著自己露在外麵的腳趾頭,張開的鞋尖似乎在無情地嘲笑,那個時候她想自己為什麼沒有死在黑省。
身體虧空的厲害,回到城裡也沒有好好調理,也就堅持了一年不到,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在病房。
因為賀紅梅說新時代女性要有自己的價值,不能在家吃白飯,所以辭退了保姆,家裡所有家務活都讓自己乾,更有甚者讓自己去兼職做零工賺錢,要給家裡交夥食費。
可是陳美玲都不需要,不僅不需要往家裡交錢,每個月還有零用錢。
臨死前,陳美玲來到病房。
“我的好妹妹,你可真可憐啊?是在等媽媽來看你嗎?實在不好意思啊,可能媽媽來不了呢!因為我說我想吃她親手做的蛋糕,這個時候應該在家為我親手做蛋糕吧!”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玉華才知道,當初上交的隻是明麵上的家產,爸爸留下來的很多東西都被賀紅梅和陳建國藏起來了,他們一家人偷偷摸摸地過著吃穿不愁的好日子,早就忘記還有一個遠在黑省苦苦掙紮的女兒。
曾經的她不懂,為什麼對沒有血緣關係的陳美玲比自己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好。
後來才知道戀愛腦沒有道理可言,就因為陳美玲是她現在愛人的女兒,所以她會無條件對她好,還要求自己無條件對她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死而複生,回到自己下鄉的前夕,但是她很明確一件事情——戀愛腦的媽媽,她不會再要了。
想要花爸爸的錢,還吸著她的骨髓過好日子,那是不可能的,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玉華,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姐姐從小沒有媽媽,她已經很苦了,你為什麼老是跟她爭什麼?怎麼這麼不懂事?”
“作為資本家大小姐,你從小日子都是生活在蜜罐裡麵也不為過。在你喝牛奶吃大餐的時候,美玲餓著肚子連饅頭都沒得吃。你穿著漂亮裙子的時候,美玲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為什麼不能讓讓美玲?你也太冷血了!”
這個時候,她的媽媽還老是提自己是資本大小姐的話,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聽了無數次這些話的白玉華一股氣直衝頭頂,再也忍不住吼出來:“我從小日子過得好,是因為我有一個愛我的厲害的爸爸,陳美玲她過不好,是我的原因嗎?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沒用!”
“啪!”白玉華挨了一巴掌,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人,這還是她的媽媽嗎?
“我已經給你報名下鄉了,事情已成定局,你再不滿美玲也沒用!”賀紅梅生氣的胸膛一起一伏的,然後甩出一疊材料,看著白玉華的反應,有一種出氣的爽感。
陳美玲眼裡帶著得意,大小姐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她壓在腳下:“媽媽,彆生氣了,妹妹還小,她會懂得您的良苦用心!”
“還是美玲你懂事!”賀紅梅一副十分感慨的樣子。
白玉華覺得對麵的兩人才是親生母女,自己才是那個繼女,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拽住,重來一世,還是會很難受啊,眼角有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很快被她用手狠狠地擦掉。
原來她早就給自己報了名,她還以為這個時候賀紅梅隻是再給她做思想工作,讓她乖乖答應去下鄉,原來隻是給通知她而已。
也對,上一世自己雖然難過,但是還是默默接受,也就不知道已經給她報名下鄉。
下鄉通知書、戶口遷移證明、糧油關係轉移證明、交通憑證。
看著上麵熟悉的黑省生產建設兵團三師第20團,白玉華深吸一口氣,嘲弄地看著生氣的賀紅梅,“媽,你拿出這麼多東西,怎麼偏偏就少了安置費領取憑證呢?”
賀紅梅被盯得不自在,故作責怪:“你媽我還會貪你這點東西不成?這不是怕你弄掉了,然後讓你姐給你收起來了嗎?”
說完,然後對著陳美玲說道:“美玲,把你妹妹的安置費領取憑證還給她,看她小氣的咧!”
“就是,我們還會貪你這點錢嗎?”陳美玲雖然這麼說,但是心都在滴血,從小窮怕了,這麼多錢哄著後媽把憑證給自己,就是想占為己有。
現在要拿出去,不是挖自己的血肉嗎?
她一個資本家大小姐有什麼資格再花這麼多錢,都享受了那麼多年,應該為之前大小姐的驕奢淫逸贖罪才對。
白玉華深知當務之急是解決下鄉的事情,下鄉肯定是要下鄉的,現在政策很嚴,報名不去,那是思想態度有非常大的問題,知青辦的人可不管是不是自願報名,但是她絕對不會像上一世一樣,自己默默一個帶著可憐的行李就去下鄉。
更何況,她要去找上一世的軍官前夫。
那個自己嫌棄他不懂風情,不讓靠近的前夫。
那個不遠千裡,風塵仆仆來給自己收屍,說帶自己回家的前夫。
深吸一口氣,白玉華接過陳美玲不情不願拿出來的安置費領取憑證,這一次屬於她的,一分一毫也不會便宜彆人,包括現在還遠在兵團還素未謀麵的前夫,誰也彆想從她手裡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