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萬金幣是什麼概念?
南北大陸的常用貨幣,就是銅幣銀幣金幣,都是百進製,1金幣=100銀幣=10000銅幣。
從購買力上說,1銅幣大概能等於一塊錢,1金幣差不多是一萬塊錢。
金珀城的普通公民,每個月工作酬勞也就不到一個金幣,賺得稍多的能有一兩個金幣。
所以換算一下,一百萬金幣是絕對的巨款了。
蘇澄淡定地往下朗讀著,“雙方確認,婚約解除後,彼此間不存在任何財產糾紛或經濟責任……”
啪!
李長老又拍裂了另一張桌子,“一百萬金幣?你口氣倒是不小!”
“咦?”蘇澄看向他,“這是違約金,如果我違約,那我也要付錢的,難道隻有慕容悅在承擔風險?還是你覺得他會四處去宣揚我們仍有婚約?不對啊,這不是你們求著我退婚的嗎?你們看到這種合同不該高興嗎?”
李長老的臉色越發難看,不由望向慕容悅。
慕容悅微微蹙眉,“一百萬金幣也太多了,如果你想用這種方法——”
蘇澄笑了起來,“慕容先生,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和我退婚,但你原本的計劃是什麼?要麼開出各種條件和我交易,要麼用貶低我而激怒我,讓我因為‘驕傲’‘尊嚴’等等理由,從此對你恨之入骨?”
究竟選擇哪種,大概取決於她的性格吧。
“……但無論是哪種,以後我都能對抗你的父親,在他來找我時堅定立場,因為你不敢正麵反抗他,隻能讓我來做。”
當然了,她覺得老慕容先生未必多麼喜歡這婚事。
畢竟兒子發達了,他估計也會在心裡認同兒子能找更好的。
但是表麵上肯定要裝裝樣子,省得彆人說他們慕容家言而無信。
蘇澄不在乎這些,但她要把這件事了結,要麼不留後患,要麼也得討點好處。
“……其實你父親或許也是這麼想的,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一致對外說,不是你們不守承諾,是我不樂意的,你們仍然乾乾淨淨的,你看,從頭到尾我都要承擔壓力,所以我要點錢也是應該的吧?”
“蘇小姐,”慕容悅眼神冰冷,“請你慎言。”
“嗯?我以為我們已經到了撕破臉說真話的環節,原來還沒有嗎?”
蘇澄歎了口氣,“所以你到底想不想退婚?想的話就簽名啊,你這樣猶猶豫豫,也會讓我懷疑,你不是真的想和我退婚,隻是在欲擒故縱,吸引我的注意。”
慕容悅閉了閉眼。
算了。
對方既然如此明白,他再講什麼都沒用。
有了這份合同在,他也在父親麵前也有話說。
“你!”
李長老卻是滿麵怒意,看向蘇澄視線裡全是厭惡,“小小年紀毫無禮數、滿身銅臭、真不愧是下賤商賈出身!”
林鎮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卻也不敢還口。
蘇澄晃晃手裡的合同,“有些人,自己來退婚,還要麻煩彆人寫合同,不知道感恩就算了,還這事那事的,我不說是誰,建議自己反思。”
李長老怒目而視,“你!”
蘇澄根本不帶怕的。
林雲說話比自己難聽多了,還比她更無理取鬨,他們也沒打他呢。
慕容悅歎息一聲,“李長老,請不要說這種話,她的父親是我父親的救命恩人。”
李長老滿麵怒色,“是她不識好歹!”
他本以為憑自己等人的身份,這事必然能順利辦妥。
而且無論是林家還是那姓蘇的,也一定會恭恭敬敬地對待他們。
誰知道會變成這樣?
區區林家,林鎮年紀不小了,卻也隻是五階戰士,金珀城商會的副會長。
不值一提的人物罷了!
若是在帝都,這種身份的人,就算想將兒女送來給他當情人,他都要嫌不夠格!
林鎮的外甥女,父母雙亡的孤兒,就算是個魔法師又如何?以她的年紀能是二階就不錯了!
“蘇小姐,”李長老冷笑一聲,“你應該是一直在家裡修煉魔法吧,大概也沒出去闖蕩過,外麵的世界對你來說很危險,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有血光之災。”
蘇澄:“?”
這還拿人身安全來威脅了?
慕容悅也愣住了。
他並不認同什麼指腹為婚、隻覺得既然當年沒問過自己的意見,那自己就不該承擔責任。
可是他也不希望蘇澄出事,畢竟那也不是她求來的婚約。
“李長老,”慕容悅皺起眉,“我們不……”
“其實我倒是不太擔心,”蘇澄忽然開口道,“我們給教廷的獻禮已經送到了聖城,昨天淩團長和我聊天的時候還說起來呢,我相信有很多人是不希望我出事的,如果有誰惦記著要殺我,那也多半都是異端,教廷的敵人吧。”
南河學院的長老們悉數色變。
聖城?
什麼人能往聖城送禮?
淩團長?
教廷在北大陸的駐軍極多,聖騎士多達數百萬,能有團長稱號的,隻有九位軍團長和七十位師團長。
這裡麵隻有一個人姓淩。
林家的長老們也麵麵相覷,他們昨天都看到了從天而降的巨龍,但是不清楚具體細節。
林鎮也隻說了教廷在追捕異端的事,並沒有多說。
現在看來,他們還真搭上了教廷?
怪不得那丫頭底氣這麼足,區區二階法師,也敢和南河學院的人叫板。
“……確實聽說有巨龍出現在這邊,”另一位導師對李長老搖頭,“還有人下來了。”
李長老的麵色難看到極點。
倘若是淩暘,那種級彆的高手,隻是遠遠放出精神力,就足夠探查府邸裡一切細節,根本不需要離開龍背。
一旦他親自進了院子,必然是因為他認為這裡有人值得他專程來打招呼。
倘若蘇澄真的獻上了什麼重要的禮物,得到了聖城那邊的青睞,就說得過去了。
李長老對南河學院引以為傲,又很崇拜院長閣下,覺得慕容悅多半能成為其學生,就對慕容悅處處維護,想給他撐場子。
但在內心深處也知道,縱使是帝國有名的學院,在教廷這龐然大物麵前,什麼都不是。
連皇帝加冕都要由教皇來完成,整個帝國都被教廷的勢力影響,學院又算什麼?
其餘人的想法都差不多,甚至禁不住想遠了。
蘇澄在合同裡寫什麼一百萬金幣,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有人在背後敲打?
他們越想越多,不由冷汗涔涔,不由再拿過合同仔細閱讀,隻覺得每個字裡都透出深意。
捏著合同的手都顫抖起來。
幾人交換了個眼色,其中的魔法師輕咳一聲,“蘇小姐,慕容先生本來也打算給你一份補償……”
蘇澄也來精神了,“哦?”
對了。
原著裡也有這個,隻是未婚妻才說起補償,男主就像是被羞辱了一樣,開始破大防,倆人就吵起來了。
蘇澄再次拿起羽毛筆,“我要寫到合同裡,等我再加上。”
長老們:“?”
蘇澄奮筆疾書了一陣又放下,“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慕容悅低頭讀出聲,“……甲方作為主動退婚方,同意向乙方支付(待填)作為補償,以彌補乙方因婚約解除可能遭受的精神及社會影響,且甲方不得乾涉乙方對該補償的使用(包括但不限於使用、贈與、變現、轉賣等),該補償為一次性支付,甲方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但不限於訴訟、協商、勒索等)要求乙方返還。”
會客廳裡再次陷入死寂。
“甲乙雙方及其直係血親和扈從家臣等相關聯群體,不得以任何形式對對方實施人身傷害,包括但不限於:直接使用暴力手段造成身體損傷;通過雇傭他人、教唆或脅迫第三方實施傷害行為;采取投毒、非法拘禁等隱蔽方式損害人身安全……”
他的臉色越發難看,似乎想說自己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事,偏偏又忍不住繼續往下看。
“雙方參與正規院校間開展的聯合競技等活動中,按照既定規則進行的對抗行為,不視為違反本條款……”
蘇澄在旁邊等他讀完,環顧四周問道:“大家覺得如何?沒問題就定稿了?”
一陣沉默。
某位導師長歎一聲,“將禮單和東西都給蘇小姐看看。”
他們準備這些自然不是無的放矢,除了名義上好聽,也存了以此利誘她的想法。
畢竟她作為一個孤兒,隻是林家家主的外甥女,自身又沒本事,可不得需要錢嗎?
即使日後真的成功凝聚鬥氣,戰士的修煉過程裡,也有種種大額花銷,階位越高越是如此,從藥劑到武器都價值不菲。
如今她成了魔法師,也是如此。
她或許會覺得和慕容悅結婚獲利更多,但若是慕容悅一直拖著,她又有什麼辦法。
若是能退婚,這些好處就是擺在眼前的。
隻是——
對退婚一事,她看起來比他們還熱絡。
“這是禮單,禮物都在院子裡放著……”
一個年輕人走過來,遞給她一張卷軸。
那人也是南河學院的學生,看向她的眼神滿是敬佩。
“……謝謝。”
蘇澄一眼掃過卷軸上麵的諸多內容,“那我這邊來登記,舅舅幫我檢查一下上麵的東西?倒不是信不過各位,是我見識少眼拙,萬一有什麼弄錯了,現在指出來才說得清楚。”
順手將禮單遞給林鎮。
後者無奈地瞧她一眼,也沒說什麼,接過來徑直出去了。
廳堂裡再次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
蘇澄迅速寫完,抬頭時看到林鎮回來了,正向自己頷首,顯然外麵的賠禮沒什麼問題。
她又將合同給慕容悅,問他有沒有異議。
慕容悅看了她一眼。
女孩仍是滿臉認真的樣子,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光亮透澈,看起來一派清明,還真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孩。
慕容悅明白這一切都是假象,“……沒問題。”
蘇澄滿意地笑了。
林鎮早就喊了繕寫員過來,那人遂接過草稿,將合同認真謄抄在方便保存的卷軸上。
作為金珀城商會的副會長之一,林鎮認識許多專業人士。
這位繕寫員筆跡漂亮工整,寫得利索分明,一字不錯。
蘇澄也向她道謝,先在合同的空缺上,填了甲乙雙方的名字和各項信息,接著在最下方簽名,又將卷軸遞給慕容悅。
慕容悅這次隻掃了一眼,就沉默著簽了名字。
林鎮和另外一位學院長老也簽了名,作為見證人。
按照規定,甲方乙方一人拿一份。
蘇澄看著自己的合同,隻覺得無比滿意。
既恢複了快樂的單身狀態,又得一筆天降橫財。
她美滋滋看著卷軸,心情好到極點,又發現南河學院的導師們表情難看,不由想繼續表演一下。
反正他們都以為她搭上了教廷。
蘇澄清了清嗓子,舉起了手裡的合同,“……以我名向律法之神和契約之神起誓,必踐約中諸事。”
少女甜美的嗓音回蕩在廳堂裡。
眾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李長老皺起眉。
商家出身的法師,耳濡目染了這些習性,又搭上了教廷的人,才會動不動就將神祇掛在嘴邊吧?
不知道蘇澄和教廷到底是什麼關係,若是她在這裡狐假虎威,那以慕容悅的出身背景,縱然日後違背契約也不會如何。
那小賤種若是拿著合同去打官司,也要看有沒有哪位法官敢接。
……帝國現任的司法大臣,倒是鐵麵無私的人物,而且身為神眷者,必然也不將慕容家放在眼裡。
但自打她卸任最高大法官之後,就不再主持審判了。
李長老腦子裡轉過數個念頭,聞言不由冷笑,“你也不用在這裡惺惺作態,真是上不了台麵的——”
下一秒,會客廳裡光芒大盛。
輝煌的金光從卷軸裡噴湧而出。
眾人幾乎被刺得睜不開眼。
磅礴的威壓橫空彌漫。
半空中浮現出兩道異常高大的身影。
左側的人雙目緊閉,燦爛的深金色鬈發散落在腰間,英俊端麗的麵龐沉靜如水。
那披著雪色長袍的身軀強壯結實,兩條白皙健碩的手臂裸露著,纏繞著布滿利刺的鎖鏈。
在那金蛇般的鏈條下,虯結的肌肉如同山巒般起伏,鎖鏈末端化作腕上的鐲環,像是裝飾也像是鐐銬。
他一手拿著銘刻著無數符文的法槌,另一手捧著厚重的典籍,有血液從書頁間隙裡滲出,在空中彙聚成腥紅的瀑布。
另一人黑發深膚,俊逸非凡的臉上,神情溫和,眉眼帶笑,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
他的軀乾同樣高健精悍,上半身未著寸縷,胸肌飽滿賁張,宛如蜜色的峰丘。
腹肌溝壑分明如浮雕,人魚線沒入黃金雕飾的腰鏈裡。
他的雙臂是紛飛層疊的卷軸,由縑帛、皮革、纖維、石片等等材質組成,又有千萬道金色絲線在紙張中穿梭。
浮動的金光裡倏地響起了笑聲。
“此約既成,具如律令。”
那聲音溫柔悅耳,卻帶著一種恐怖的力量,貫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腦海裡。
本事稍差的已經被震暈過去。
剩下的人也都不好受,慕容悅也忍不住扶額。
他強忍著痛楚抬頭,望向那恍若流淌的金色光海,卻又感到腦際陣陣刺痛,仿佛有更多的眼睛隱藏在那光芒裡。
而祂們都在“看”著這裡。
忽然間,光芒裡再次傳來了聲音。
“褻瀆者——”
一道沉穩威嚴的嗓音回蕩在廳堂裡。
李長老倏地離開座位,被莫名的力量拉扯到半空中。
作為一個七階戰士,能在頃刻間毀去半個城市的強者,他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
整個人的身體就節節扭曲,脊柱被擰成了麻花,四肢呈螺旋狀翻轉,骨片刺出了皮肉,手腳關節全然錯位,像是被打壞的傀儡。
因為肢體拉扯而變薄的皮膚也開始龜裂。
“——必罹其罰。”
他被那種力量扯成了碎片,化作漫天爆射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