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如豆,茫茫的水汽讓整個陳家村如夢如幻,仿若置身仙境。
琳琅倚在門框上,大雨似打濕了她的眼眶,素色的麻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消瘦,她望著前方,記憶來到三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雨天,她的新婚丈夫帶著家中所剩無幾的銀子上京趕考,三年來了無音訊。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一個人拖著重病的婆母,日子曾經幾乎過不下去。
琳琅取下頭上的桃花木簪,這是夫君臨行前親手刻的,指腹沿著……桃花圖磋磨了一遍又一遍,已經被磨得發亮。
婆婆望著琳琅,當年若不是她當心兒子被女色所誤,把琳琅留在房中伺候,也不至於琳琅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連誦連個孩子都沒能留下。
雖然大家沒說,可心知肚明,連誦是凶多吉少了。
“琳琅,喝碗紅豆湯去去濕氣。”婆婆打斷了琳琅的思緒,這些年若不是琳琅撐著這個家,靠賣涼茶果子為生,她老婆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琳琅的涼茶消暑去火,美容養顏,茶果還左以鮮花藥材,頗受鎮上富戶們的追捧,這些年雖兒子不在身邊,但陳母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多謝婆母。”琳琅接過碗一飲而儘。
“琳琅,你怎麼還站著?連誦回來了,人都到村口了!”披著蓑衣的三叔,滿麵喜色:“連誦真是光宗耀祖啊!”
琳琅手中的瓷碗落地,她一頭紮進雨裡。
“琳琅!慢些走!”婆婆抄起門邊的傘也跟了出去。
村口祠堂圍滿了人,陳連誦從轎中出來,身側的小廝在地上鋪上草垛,立馬有人撐傘,漫天大雨,沒有沾染他分毫。
反觀琳琅,大雨從頭淋到腳好不狼狽。
陳家村村長、理政圍著陳連誦進了祠堂。
連誦落座,寒暄了一番之後,眾人才想到了站在邊緣的琳琅,讓出一條道來。
琳琅步步生蓮,她走過的地方,仿佛綻放出一朵朵水蓮,如同她整個人一般恬靜,安然。
“琳琅,這些年照顧母親,你辛苦了,我願意認你為長姐,從此陳家護你終老,抱你一輩子榮華富貴。”連誦仿若施舍一般。
“長姐?你莫不是忘了什麼?”琳琅發間的水珠劃過她光潔的麵龐落地,掌心的桃花簪抵得掌心生疼。
“琳琅,念你照顧母親有功,交出婚書,我們兩清。”連誦站起身來足足比琳琅高一個頭,俯在她耳邊輕聲說。
陳家村的長老見狀一言不發,這可是當朝狀元,往前推200年,陳家村都沒出過一個當官的,自然是什麼都以陳連誦為準,琳琅當初嫁給陳連誦也是大家看著的,如今陳家護她一生,她也不算虧。
“你個畜生,琳琅為陳家付出了那麼多,你這是什麼話!”婆婆抄起雨傘打在連誦的身上。
連誦也不閃躲,任由她打著,村長已經在連誦跟前露過臉,表明過態度,帶著村民就退了出去。
“連誦,你還記得你臨行之前與我說過什麼?”琳琅隻覺得可笑,滿腔真心,競是錯付了。
他未與琳琅同房,算不得真夫妻,如今他的妻子隻能是寧王府的蘭田
郡主,娶了郡主他必是平步青雲。
想到將來風光的日子,連誦麵上得意更顯,“琳琅,曾經的玩笑話你莫不是還當真了?”
玩笑?琳琅隻覺得胸口悶得發緊,為自己可笑,也為自己可悲。
眼前的男人,滿眼的市儈與算計,和當初在山崖下救她的少年哪還有半分相像?
“母親,兒子接您進京享福了。”連誦將母親扶到一旁哄著,若不是新皇登基,孝道為上,連誦還真不願意回陳家村這個窮鄉僻壤。
“畜生啊!若不是琳琅賣涼茶果子貼補家用,你哪還見得到母親?”陳母抬手擦著眼角的淚,眼見這些年陳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了,新屋也蓋了,隻等著兒子回來,哪想到連誦回來卻翻臉不認人了。
陳連誦是鐵了心要悔了當初這樁婚事,現在的琳琅如何能配的起他狀元的身份?
“陳連誦,你是欺負我娘家無人?”琳琅當初落崖失憶,隨身隻有一塊琅琊玉佩,上刻琳琅二字,陳連誦便喚她琳琅。
琳琅美玉,出水芙蓉。
如今一切都覺得是個笑話。
“琳琅,你莫糾結,狀元郎的長姐,將來有的是青年才俊會上門提親,誰也不知你曾經的事情。”陳連誦半是蠱惑,半是威脅道:“若你不識抬舉,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是外麵有人了?”琳琅反問,看陳連誦的樣子,這三年他過的不錯,白白嫩嫩,不像當初連碗白米飯都吃不起。
聽到琳琅戳穿了自己,陳連誦有片刻的尷尬,“皆大歡喜的事情你偏不願意,彆怪我不留情麵。”
“連誦,你如今是光宗耀祖了,可琳琅待我們不薄啊,反正我隻認琳琅一個,彆的女人休想進我陳家的門!”陳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陳連誦看著潑婦一樣的母親,有一瞬間已經沒了耐心,想到不把母親接進京城怎麼博孝順的名聲,才耐下性子,“母親,這邊說話。”
陳連誦將蘭田郡主的事情告訴陳母,又將自己如今的官職全靠寧王做保,陳母立馬猶豫了,“不行,怎麼說琳琅也照顧了我那麼久,待我不薄。”
“母親說的是,要琳琅留下也不是不行,待我成親之後,她便做個外室,也算是補償了她。”
既然琳琅對自己如此深情,他也不介意多養一房外室。
陳連誦從袖間拿出婚書,剛剛他不過是勾勾手指,理正便乖乖把婚書送了過來,似是嘲笑道:“琳琅,我與你從此再無夫妻之名,若你不喜長姐的名聲,我便在京中為你為你置一處外宅。”
他走向燭火邊,婚書點燃,像把琳琅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燒沒了,她冷冷看著,隻覺自己當初怎麼就瞎了眼。
“外室?做你陳連誦的外室?”琳琅都要被氣笑了,她就這般自輕自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