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夢一樣不真實,跟在亮眼的粉車後麵,他即將得到本年度最好的物質禮物——一件睡衣!
紅豆不知是不是王維詩裡的紅豆,但睡衣肯定不是簡單的睡衣。
還記得上次她說:
陸先生,我覺得今天不合適,因為還沒有準備你的睡衣。
完了還加上了‘下次一定’。
沒想到,下次真一定呀!!
楊小姐是誠實的女人。
誠實是眾多美德之中,最耀眼的寶石,這一刻,陸硯認為沒有‘之一’。
二十分鐘前,楊靈再次踩點把車開進老洋房前院,隔著墨鏡看到灰暗世界裡的陸硯。
汗珠正順著他鬢角、沿著棱角分明的喉結,滑進敞開的衣領。
男人倚在車前,那雙眼睛像是藏著深秋的潭水。
陽光在擋風玻璃上碎成金箔。
她握著墨鏡的指尖突然發顫,心臟在胸腔裡擂出擂鼓般的聲響。
聽見自己喉嚨裡溢出的氣音,像是被掐住脖頸的蝴蝶,連耳尖都在發燙——原來心動時,真的會喪失語言功能。
不到兩個月的相遇,此刻在腦海瘋狂倒帶。
他躺在酒店床上、雨夜站在老洋房門外,便利店暖黃燈光映得陸硯溫柔至極,將她的目光吸得死死的。
而現實裡的他比記憶更鮮活。
楊靈慌忙將墨鏡重新架上鼻梁,鏡片後的眼睛仍貪婪地捕捉著男人的每一個動作。完全忘了,手邊還一個平板孤零零的等待遞送至男人手裡——
監測器的各項數據就在裡麵跳躍。
“我親愛的朋友,”他抬手抹了把臉,手臂肌肉線條緊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洗個澡,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原來所謂初戀,就是心臟突然學會了叛逆,明知危險,卻甘願溺斃在那雙眼睛的深潭裡。
“我,我正好給你買了睡衣。”
她想豁出一切的去愛一個人,完全地占有一個人的全部愛意。
'不用謝。我因你而雀躍著的心,是你贈與我最寶貴的禮物'。
客廳最顯眼的位置有個花瓶,一粉一白的玫瑰和手寫卡片就在那裡。
陸硯在洗澡,她在做飯。
開放式廚房台麵上,經砝碼稱一道道過檢後的調料,在某種程度上吻合了‘分子料理’的概念。
砂鍋端上灶台,開始醞釀美味。
同時,精確而穩定的手按照印象裡的順序,將西蘭花、牛油果和小番茄刀工處理後放進容器,倒入牛奶。
這是她平日的主食,今天的配菜。
容易引起對方‘說教’的秘密就讓它沉默吧。
勞累一整天後,現在屬於兩人的輕鬆時刻,她無比期待著。
沒一會,物業管家把米飯和特色菜送到門口,陸硯也剛好洗完澡穿上她送的睡衣出來。
“哢嗒!”
帶著水汽的霧率先漫出。
藍白色絲質綢緞睡袍,領口繡著藤蔓花紋,細膩優雅不失時尚感。
輕微,隻有輕微顏控的楊小姐放下手中的餐、徑直走到身前,說:
“衣服還合身嗎?飯快做好了噢~”
眼尾顫了顫,暖光下,瞳仁裡跳動著宣紙上洇開的橘色水墨。
情商和頭腦經過熱水放鬆後、調整至巔峰狀態的陸硯看見的是:
眼睛水潤的楊靈和嘴角泛起正好可以落下一大片櫻花的笑容。
耳朵聽到的卻是,‘快誇我。’
腳自覺向前半步,伸手便環出了對方腰的尺寸。
毫不猶豫——
‘嘖’的一口親在額頭上。
輕微的聲響,像大提琴弦上劃過的一個顫音。
細膩的觸感、沁人的香甜。
墨藍的夜縱容月光在窗沿肆意撒歡,一切都是情不自禁的推手。
她頸間的奶香混著他袖口的雪鬆味,在空氣裡絞成纏綿的線,像潮汐與沙灘般無需言說——
月亮剛把浪頭推抵向岸邊,濕沙就主動藏進了浪花的胸膛。
如同他指尖此刻鑽進她指縫的姿態,連呼吸都成了引力場裡逃不掉的共振。
這隻是一個試探,今夜才剛剛開始。
靜安彆墅,穹頂懸著水晶燈,顧南喬和一個人吃飯。
因為阿姨不上桌,是顧明遠立的規矩,即使他不在、規矩在。
光線墜在骨瓷餐盤上,翡翠蝦仁的芡汁亮得發黏,剔透的蝦仁被膠狀光澤裹著,把四菜一湯的油光焐成誘人的模樣。
她用銀匙舀起一勺湯汁,還是以前的滋味,卻覺得沒什麼胃口,因而連帶整桌菜的光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卻。
仿佛西蘭花的切口是近乎病態的亮綠,汁水流到餐布上滲出暗褐色的水漬,像以前的舊報紙。
無聊的時間跳了兩支恰恰舞。
空氣裡彌漫食物冷卻的腥甜,與水晶燈折射出的鉛灰色光澤絞成繩,正悄然勒緊這座宴請過諸多富商的餐桌。
她覺察了什麼,又不能、不敢掀開去看。
“陸硯~”
“在呢。”
“你喜歡我嗎?”
“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兩人的眼睛離得很近,這一刻不需要說話就能交流。
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於是重複著‘喜歡’二字,以表堅定。
“那你親我的事情,就先不報警了噢。”
懷裡的人說。
“喂,以前不都先找律師的嗎?怎麼現在連警察叔叔都麻煩上了。”
就沒見過一邊‘報警警告’,還手摟著不放的被害者。
哦,抓住嫌疑人協助辦案是吧,楊小姐實乃三好公民的典範。
楊靈眨了眨眼,呼吸打在他喉結上,幾乎親了上來,“所以你要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同樣一句話在不同語境下是截然不同的表達和心情——因此人們要通過眼睛找到心裡的窗口。
陸硯看著對方的眼睛,好看的眉眼間硬是沒找到‘嚴重性’所在。
反倒是心理學有個詞叫‘可愛侵略’,此刻就非常恰當。
強按住想‘欺負’對方的衝動,順從說:
“親愛的楊小姐,美麗的楊靈女士,最最可愛的寶寶,我喜歡你,如果這其中有什麼誤會的話千萬彆生氣。”
“哼,我現在就很生氣~”
‘生氣’的尾音是像撒嬌一樣的慵懶。
或者說就是撒嬌。
倘若懷裡僅僅是個97分的女孩,或者香水味刺鼻、或者頭發乾枯有分叉,或者有任何、陸硯評分體係裡可以找到瑕疵的女孩——
此刻都會產生‘細微的不耐煩’,以至於類似的對話多了以後會發展成‘有點不耐煩’的程度。
可她是楊靈,仿佛按照審美長起來的女孩。
他的喜愛,是‘彆的女孩會因為不像她而扣分’那樣的偏心。
是抱著她足夠忘記其他情感的滿足。
怎麼會不耐煩呢?陸硯怎麼會‘嫌棄’楊靈呢?
齒輪的齒牙與榫卯的凹凸天然登對,他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把手鬆了鬆,留出一截讓他不會暴露的空間,大頭飛速分散著注意力。
“寶寶彆生氣,快和我說說,咱們一起想辦法開心起來,好不好?”
‘軟玉入懷’當真是再貼切不過的描述,可惜四字因簡短而叫人一時間體會不到畫麵——陸硯思維瘋狂發散著。
現在才七點出頭,不要出頭啊!
“可是你昨天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嘴唇癟了癟,這句確實有將委屈情緒傳達出來。
在戀愛中,哪怕對方說‘沒事’,也一定要追問‘親愛的,真的沒事嗎’。
一定要多問幾次。
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情感得到重視,相應的,每一次照顧到細微處、便獲得了在對方心裡增加重要性的機會。
陸硯最欣賞楊靈的地方就在於她的坦率。
不用反複揣測情緒,有話絕不暗示來暗示去,直說就很好。
“以後下班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如果有事一定提前跟你說。”
他給出了解決方案,並決定嚴格執行傳達愛意。
不僅僅是為了在氣氛微妙的夜晚、討對方開心!
“好~”
兩隻手挪了挪,放到他的腰窩處,這樣可以把頭微微後仰、看清對方整張臉:
“可以跟我說說昨晚的事嗎?為什麼喊你過去呢?”
想親。
咳咳
昨晚是一出典型的、婚姻試圖葬送愛情的事故,陸硯想著。
不過這樣也太煞風景了。
換個說法,用‘夫妻之間的情趣’概況,能否為‘愛情’挽尊呢?
要知道,此刻他們正以‘愛情’的名義相擁,切不可解構它、汙名它。
他猶豫著說辭。
隻是火車軌道被扳離了路線,車上乘客對此全然未知。
“如果以後你和林晚聲儘量不見麵的話,我會比較安心。”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