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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上門討酸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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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坊院子裡的酸味兒,混著傷員傷口上醋消毒的衝鼻氣味兒,熏得人腦仁兒疼。王奶奶家那點醋糟子,又酸又澀,喇嗓子,大人還能捏著鼻子往下咽,幾個娃娃餓得小臉蠟黃,癟著嘴直抽抽,看得人心焦。

鐵算盤腰上纏著浸透醋的破布條,靠牆坐著,疼得齜牙咧嘴,嘴裡還不閒著:“草他姥姥的範維新!等老子傷好了,非把他那身肥膘片了下酒!”趙大夯那條傷腿也用醋洗過了,包得像個大粽子,呼哧呼哧喘氣:“片個屁!直接塞醋缸裡醃成老酸肉!”

李山河沒吭聲,蹲在院子裡,盯著那幾個剛被老六和林書遠刷得鋥亮的空醋缸發呆。肩膀上那點熟悉的酸痛又來了,腦子裡算盤珠子啪嗒啪嗒響,跟催命似的。他懷裡那點救命的米粉,已經全撒進其中一個缸裡了。現在缸是空的,就等著…等著“算盤老兄”顯靈了?

“連長…這空缸…真能變出糧?”林書遠湊過來,小聲嘀咕,臉上寫滿了不信。

李山河還沒說話,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囂張的砸門聲!哐哐哐!震得破門板直晃悠!

“開門!開門!他娘的,死絕戶了?範團長查八路!”

“再不開門,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破醋坊!”

是保安團!範維新的狗腿子!又他娘的來了!

院子裡瞬間死寂!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傷員掙紮著想摸家夥,老鄉們嚇得直往牆角縮,娃娃的哭聲剛冒頭就被大人死死捂住。

王奶奶臉色慘白,渾身抖得像篩糠:“範…範閻王…他…他咋又來了…”

李山河眼神一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飛快下令:“都彆出聲!藏好!書遠!老六!抄家夥!躲醋缸後麵!大夯!護住傷員和鄉親!”他自己則抄起一把靠在牆邊的鐵鍬,貓著腰,無聲無息地閃到院門後頭。

砸門聲更響了,還夾雜著槍托砸門的咣當聲。

“媽的!給臉不要臉!弟兄們!撞開!”

轟!一聲悶響!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被硬生生撞開了!

五六個歪戴著狗皮帽子、穿著土黃色保安團皮的二狗子,端著老套筒,罵罵咧咧地湧了進來。領頭的是個刀條臉三角眼,一臉橫肉,腰裡彆著把盒子炮,正是範維新的心腹,外號“催命鬼”。

“老不死的!滾出來!”催命鬼一腳踹翻院子裡一個破凳子,三角眼賊溜溜地掃視著,“皇軍說了,這地界兒有八路傷號!私藏八路,全家死啦死啦地!”

王奶奶嚇得癱坐在地上,話都說不利索:“老…老總…沒…沒人啊…”

“沒人?”催命鬼獰笑著,走到一個醋缸邊,用槍管敲了敲缸壁,“這大醋缸,藏幾個人不成問題吧?”他鼻子抽了抽,“嗯?啥味兒?酸了吧唧的…還有股子…血腥味兒?”

他身後的二狗子也抽著鼻子:“排長…好像是…藥味兒?”

催命鬼三角眼一眯,猛地拔出手槍,指向堂屋:“給老子搜!缸裡!屋裡!柴火垛!一個耗子洞都彆放過!搜出八路,老子賞兩塊大洋!”

二狗子們嗷嗷叫著就要往裡衝!

就在這節骨眼上!

嘩啦——!

一聲巨大的、液體潑濺的聲響!

隻見催命鬼頭頂上,那個最大的、被李山河撒了米粉的空醋缸,蓋子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了!一股渾濁的、帶著濃烈酸腐氣味的黃褐色液體,像小瀑布一樣,兜頭蓋臉地澆了催命鬼一身!

“啊——!我操!!!”催命鬼猝不及防,被澆了個透心涼!那液體又酸又粘又涼,順著脖子往衣服裡灌,眼睛瞬間被刺激得睜不開,火辣辣地疼!嗆得他鼻涕眼淚一起流,嗷嗷直叫!

“排長!”

“咋回事?!”

幾個二狗子嚇傻了,愣在原地。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

嘩啦!嘩啦!嘩啦!

院子裡的其他幾個空醋缸,蓋子也跟中了邪似的,接二連三地飛了起來!一股股渾濁酸臭的液體(看著像餿了的醋糟水混著泥湯子),跟下雨似的,劈頭蓋臉地潑向那幾個二狗子!

“哎喲媽呀!”

“酸死老子了!”

“眼睛!我的眼睛!”

院子裡頓時炸了鍋!二狗子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酸雨”淋得鬼哭狼嚎,眼睛睜不開,槍都拿不穩了,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亂摸,有的撞在醋缸上,有的滑倒在地,沾了一身泥濘的酸湯子,狼狽不堪!

躲在醋缸後麵的林書遠和老六都看傻了!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這…這他娘的真是神了?空缸真能潑水?還專潑二狗子?

李山河也懵了一下,但瞬間反應過來!管他娘的是神仙顯靈還是算盤珠子作怪,機會來了!

“動手!”他一聲暴吼!從門後猛地竄出,手裡的鐵鍬帶著風聲,狠狠拍在一個正揉眼睛的二狗子後腦勺上!

噗!那二狗子哼都沒哼一聲,直接栽進了旁邊一個半滿的醋缸裡,撲騰了兩下就不動了!

“殺!”老六也紅了眼,掄起一根頂門杠,砸翻另一個二狗子!

林書遠抄起個喂豬的破瓢,舀起旁邊缸裡滾燙的醋糟(王奶奶之前燒了點火溫著的),劈頭蓋臉就潑向一個想舉槍的二狗子!

“嗷——!”滾燙的酸湯子潑在臉上,那二狗子捂著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戰鬥結束得飛快。被“酸雨”突襲,又遭了悶棍的二狗子,根本沒啥反抗能力。除了催命鬼還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嚎叫,其他幾個全躺了。

“綁了!”李山河喘著粗氣,胸口傷處疼得厲害。他走到那個最大的、潑空了的神秘醋缸前,探頭往裡看。缸底空空如也,隻有缸壁上殘留著一點渾濁的水漬和…幾粒沒化開的白色粉末(他的米粉)?還有幾道新鮮的、像是老鼠爪子撓出來的痕跡?缸壁外側,靠近缸底不起眼的地方,似乎多了一小塊灰白色的黴斑?

李山河眼神閃了閃,沒說話。他走到還在打滾嚎叫的催命鬼跟前,一腳踩住他拿槍的手腕,哢嚓一聲,腕骨估計碎了。

“啊——!”催命鬼叫得更慘了。

“範閻王在哪?”李山河聲音冰冷,帶著血腥味。

“在…在…在穆柯寨…他…他老窩…”催命鬼疼得直抽抽,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有多少人?多少槍?”

“三…三十來個…槍…槍不多…十幾條老套筒…還…還有兩把盒子炮…”

李山河點點頭,眼神掃過地上那幾個被綁成粽子的二狗子,又看看被救下的鄉親們驚恐又解恨的眼神,最後落在王奶奶和她孫子身上。老漢的仇,還沒報呢!

他彎腰,撿起催命鬼掉在地上的盒子炮,掂了掂。

“鐵大哥,大夯,”李山河看向靠著牆的鐵算盤和趙大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帶著股子狠勁兒,“這肥城第一缸老陳醋,咱還沒請範閻王嘗嘗呢!想不想…去穆柯寨…送他一份‘酸’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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