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1938年,泰山看向黃河 > 第四章 雪地埋人凍掉腚 這連長當得真窩囊!

第四章 雪地埋人凍掉腚 這連長當得真窩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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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首站那點子熱乎氣兒,剛把凍僵的骨頭縫兒暖開,就被呼嘯的北風刮得乾乾淨淨。

李山河看著手底下這三十來號殘兵敗將,心比外頭的雪地還涼。趙大夯那腿傷,腫得跟發麵饅頭似的,黑紫黑紫,人燒得直說胡話,一會兒喊“殺鬼子”,一會兒罵“韓跑跑”。幾個學生娃,小臉煞白,捧著碗的手還在哆嗦。剩下的兵,眼神裡除了疲憊,就是一股子認命的麻木。

“收拾!能動的,攙著不能動的!一人分點高粱米揣懷裡!剩下的糧食,分成小份,裹嚴實了背上!”李山河咬著後槽牙下令,聲音嘶啞得像破鑼,“這地界兒不能待了!鬼子吃了這麼大虧,緩過勁兒來,一個衝鋒就得把咱包了餃子!”

沒人有異議。求生的本能壓過了一切。破布條子裹上凍得裂口子的腳,撿起還能用的破槍,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鑽進車站外頭白茫茫的風雪裡。那幾節立了功的糧車皮和滿地狼藉的鬼子屍體,很快就被大雪蓋了個嚴實,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雪片子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砸,風跟小刀子似的,專往人脖領子、袖口子裡鑽。一腳下去,雪沒到小腿肚。隊伍在沒膝深的雪地裡艱難蠕動,速度慢得像蝸牛爬。

李山河走在最前頭探路,胸口被炮彈震傷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疼,肩膀更是沉甸甸的,像壓了兩座泰山。他娘的,扛糧袋都沒這麼累過!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肩膀,骨頭縫裡那股隱隱的酸痛,揮之不去。

“連長…俺…俺走不動了…”隊伍後麵傳來微弱的聲音,帶著哭腔。是個半大的學生兵,叫王狗剩,腳上的草鞋早爛了,光腳裹著破布,凍得烏青發紫,腫得像倆凍梨。

李山河心裡一揪,走回去。狗剩旁邊還有個老兵,叫孫老蔫,正架著他,自己也累得直喘粗氣。

“架著他走!不能停!停了就得凍成冰棍!”李山河吼著,聲音在風雪裡傳不出多遠。

“連長…真…真不行了…”狗剩眼淚鼻涕凍在臉上,聲音越來越小,身子直往下出溜。

李山河一咬牙,彎腰把狗剩背了起來。那小子看著瘦,背在身上死沉。胸口傷處被一壓,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栽雪窩裡。

“操…”他低罵一聲,穩住身形,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往前挪。背上的人像塊冰坨子,寒氣直往他骨頭縫裡鑽。肩膀上的酸痛更明顯了,針紮似的。

李山河知道,現在這個隊伍,全靠他強行提起的這股勁,如果泄了,一個都跑不掉。

就這麼在風雪裡掙紮了小半日,天都快擦黑了,才走出去十來裡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有一片亂墳崗子,荒草萋萋,被雪蓋得隻露個尖兒。幾棵歪脖子老樹,枝椏張牙舞爪,像鬼爪子。

“就…就在這兒歇會兒吧…實在…實在走不動了…”有人哀求,聲音都凍僵了。

李山河也到了極限,胸口疼,肩膀酸,兩條腿灌了鉛。他放下背上的狗剩,那孩子蜷縮著,氣息微弱。

“原地休息!找背風的地兒!攏堆火!快!”李山河嗓子眼發甜,強撐著下令。

背風?這鬼地方哪找真正的背風處?隻能擠在幾座大墳包後頭,勉強擋點風。柴火也難找,濕乎乎的荒草和枯枝,點了幾次才勉強生起幾堆可憐的小火苗,劈啪亂響,煙比火大,熏得人直流淚。士兵們圍著火堆,擠成一團,瑟瑟發抖,牙齒打顫的聲音連成一片。

李山河掏出懷裡那點分到的凍高粱米,硬邦邦的,硌牙。他塞了幾粒到狗剩嘴裡:“含著!彆咽!慢慢化!”

狗剩眼皮動了動,沒力氣說話。

“連長…趙班長…趙班長他…”林書遠帶著哭腔爬過來。

李山河心裡一沉,趕緊過去看趙大夯。老兵靠在一個墳包上,眼睛緊閉,臉色灰敗,嘴唇烏紫,呼出的氣兒都帶著一股血腥味。大腿上纏的破布條,血早就凍成了黑冰。

“老趙!老趙!”李山河拍著他的臉。

趙大夯費力地睜開眼,眼神有點渙散,看清是李山河,咧嘴想笑,結果扯動了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連…連長…俺…俺老趙…怕是要…要交代了…”他聲音氣若遊絲,“這鬼地方…蒿裡山…蒿裡山鬼都…專收…收凍死鬼…”

“放屁!給老子撐住!”李山河眼睛紅了,“等找到地方,弄點藥,你這腿能好!”

“好…好個屌…”趙大夯喘著粗氣,眼神瞟向自己那條傷腿,“俺…俺知道…爛了…臭了…帶著俺…大夥兒…都得…都得死…”

他猛地抓住李山河的手,那手冰得嚇人,卻帶著一股死勁兒:“連長…給…給俺個痛快…挖個坑…埋…埋了…彆…彆讓弟兄們…看著俺…爛…”

“你他娘胡說八道什麼!”李山河吼道,眼淚差點飆出來。肩膀那股酸痛猛地加劇,像被烙鐵燙了一下,疼得他一個哆嗦。

旁邊幾個老兵都低下了頭,沉默得像石頭。這冰天雪地,缺醫少藥,趙大夯這傷,十成十是活不成了。帶著他,確實是個拖累,拖累所有人。

“連長…”一個老兵啞著嗓子開口,“老趙…老趙他說得…在理…”

“放你娘的屁!”李山河猛地扭頭,眼睛血紅地瞪著說話那人,“誰再敢說這話,老子先斃了他!”

火堆劈啪響著,沒人再說話,隻有風雪嗚咽,像鬼哭。絕望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每個人的脖子。

李山河知道,放棄戰友,隻要開了一個口子,那麼需要放棄的人,會一個接一個的出現。

就在這時,趴在墳頭瞭望的一個兵連滾帶爬地撲過來,聲音都嚇岔了音:“連…連長!鬼!有鬼!鬼火!一大片!”

所有人頭皮一炸!李山河抓起槍就撲到墳頭邊。隻見遠處風雪彌漫的曠野裡,影影綽綽,飄蕩著幾十點幽綠幽綠的磷火!飄飄忽忽,正朝著亂葬崗這邊移動!

“我的娘啊!真是鬼火!” “蒿裡山的鬼都出來了!” 士兵們嚇得臉無人色,擠作一團。

林書遠牙齒打顫:“連…連長…書上說…這是磷火…死人骨頭…”

“管他娘磷火鬼火!”李山河心裡也發毛,但他是主心骨,不能亂!他強自鎮定,“抄家夥!準備乾!”

那幽綠的“鬼火”移動得不快,飄飄蕩蕩,越來越近。風雪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種…奇怪的嗚咽聲?像是很多人被堵著嘴發出的悶嚎?還有…鐵鏈拖地的嘩啦聲?

士兵們的手心全是冷汗,槍都快拿不穩了。李山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機上。肩膀的酸痛似乎也忘了,全神貫注盯著那片詭異的綠光。

近了!更近了!

借著幽綠的光,李山河終於看清了!

那哪是什麼鬼火!分明是幾十盞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破馬燈!提燈的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被繩子捆著胳膊,串成一串!像牲口一樣被驅趕著!驅趕他們的,是十幾個端著槍、穿著屎黃色軍大衣的鬼子兵和幾個點頭哈腰的偽軍!那些嗚咽聲,就是被堵著嘴的老百姓發出的!那鐵鏈聲,是捆人的繩子拖在凍硬的地上!

“草他姥姥的!”李山河眼珠子瞬間血紅!不是鬼!是小鬼子在抓夫!抓老百姓當苦力!那些馬燈,是鬼子怕走丟了點的!

一股邪火混合著剛才的憋屈、絕望和對趙大夯的擔憂,轟地衝上了李山河的腦門!肩膀那股沉甸甸的酸痛,此刻仿佛化作了無窮的力氣!

“小鬼子!老子草你八輩祖宗!”李山河猛地從墳頭後躍起,手裡的漢陽造對著領頭的那個鬼子兵就摟了火!

“打!給老子往死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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