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無論哪個村子,哪家哪戶,隻要家裡娶了孫媳婦的,都會分家的。
可老薑家,他們還要靠著薑大河一家的壯勞力當牛做馬,伺候這麼一大家子,哪舍得放手?
現在就是,老薑家兒子孫子孫媳婦還有重孫子一大堆,薑老太太,執掌大權。
薑挽月的母親生了兩兒三女,薑大丫和薑二丫早早的就被賣到隔壁村做童養媳,薑三丫長得最好看,被偷偷賣進了窯子。
薑大朗和薑二郎,是原主的兄長,前些年,原主的大嫂是原主娘親柳氏在河邊撿的,因為失去了記憶,同樣木訥不說話,隻知道悶頭乾活。
江二郎的媳婦還算機靈,可惜一家子的命脈都在老婆子手裡,也不敢吱聲……
大漢看著是個熱心腸的人,喋喋不休的把老薑家的所有事情都說了一遍。
看薑挽月聽到認真,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那個,叔的話是不是有點多?”
薑挽月內心吐槽,你還知道自己聒噪。
出口卻是甜甜軟軟的。
“謝謝叔告訴我這些。”
大漢笑的憨厚:“俺叫薑大柱,以後你叫俺大柱叔就成,俺爹是村長,俺叔是裡正,以後要是那老薑家欺負你,隻管找俺就是。”
嘴巴喋喋不休的,看起來見到她很興奮。
薑挽月很快就在字裡行間捕捉到整個薑家村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小鎮上采買東西的婦人都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了,行色匆匆。
“哎呀,大柱快走快走,俺看這天色,恐怕半路就會下雨。”
“嘶,今年天氣真邪門,幾天前還熱的淌汗,今天就凍死個人嘞。”
薑家村距離小鎮上挺遠,他們必須在大雪封山之前采買好過冬的糧食。
婦人們穿的棉衣都是補丁摞補丁,還有發黑的棉花隱約露出來,袖口黑的發亮,不知道多少年的了。
她們相伴而來,忽然看到牛車上安安靜靜坐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衝著她們靦腆一笑。
“呦,這是哪家的閨女,長得可真俊,大柱,你家親戚?”
另外一個嬸子一拍大腿
“哎喲媽喲,同樣都是鼻子眼,人家咋就長成這樣,嘖嘖嘖,這皮膚,真嫩滑…”
“老天爺,這穿的衣裳真好看,是新的吧,大柱,這是你姐家的閨女?”
另外一個圓臉大嬸打斷:“什麼呀,大柱外甥女俺見過,沒她好看…”
薑挽月默默的看了一眼身上隻有一個補丁的棉衣。
雖是粗布麻衣,卻有九成新,補丁上的布料,也是嶄新的。
她低估了薑家村的貧窮。
七八個婦人將她圍在中間,嘰嘰喳喳的,熱情中帶著八卦。
“小姑娘,你家是哪個村的?上河村還是下河村…”
細數了一遍路上可能經過的村子,雙眼放光。
“閨女,你許人家了沒有?今年多大?我娘家侄子長的人高馬大,相貌堂堂…”
“拉倒吧,就你那娘家侄子,臉黑的跟鍋底似的,配不上這閨女,我遠房親戚家在鎮上做生意,家境殷實…”
話音未落,被剛才那個要許配娘家侄子的夫人打斷。
“你那遠房親戚兒子是個傻子吧。”
轉而看向薑挽月:“閨女,那家就是個火坑,給再多聘禮咱都不能嫁。”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薑挽月滿頭黑線。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旁邊就傳來薑大柱的粗獷的聲音。
“乾啥呢,你們幾個老婦彆把三丫給嚇壞了,都一邊去。”
轉頭看向薑挽月:“三丫過來,跟叔坐一塊。”
一邊說話,一邊駕著牛車往前趕路。
“三丫?哪家的三丫,真是你家親戚?”
“嘿嘿嘿,你們看看她長的像誰?”
眾人仔細看了看,全都搖搖頭。
“是薑大河家的三閨女回來了。”
一聽到是薑大河家的,幾個婦人都驚奇的看著她。
“是了,這丫頭和柳嫂子年輕那會兒長的好像。”
柳氏剛被賣進薑家村的時候,也是出名的漂亮,可惜常年勞作讓她皮膚粗糙,滿臉皺紋,眼睛也看不清了。
明明才四十歲,卻猶如行將朽木的老嫗。
完全沒有當年俏麗的模樣。
不得不罵一句老薑家不做人嘞。
眾人東一句西一句,很是好奇薑挽月為啥回來了,卻沒有人再提一次說親。
那老薑家,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凡搭上一點線,都得被剝層皮。
薑挽月什麼都沒說,薑大柱這個嘴替已經把之前她說過的話全部竹筍倒豆子一般說了一遍。
就有婦人感慨。
“三丫好命呀,遇到個好主家,這些年沒少存銀子吧?”
一提到銀子,所有人都目光都投了過來。
薑挽月實在被吵的腦仁疼:“老夫人對我很好,這些年存了一些,不過自贖自身花的差不多了。”
“還剩多少?那可得護緊了,彆讓你阿奶知道,否則非得讓你掏出來不可。”
薑挽月故作驚訝。
“不會吧?我現在是單獨的戶籍,是戶主,她難道還能搶?”
婦人們驚呆了,聲音拔高了好幾個度。
“什麼?你有單獨的戶籍,你還是戶主?”
自古就沒聽說過有女子能單獨立戶的,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千古不變的鐵律。
“這是老夫人突然給我辦的,就是怕我回到家鄉會受欺負,會被再賣。”
農村窮苦人家賣兒賣女多的是,但是,若戶籍分開,就屬於單獨的一戶,另外的戶主是不能買賣不屬於同一家戶籍的人。
又有人想起來了
“我記得,你小時候是被你阿奶賣到窯子裡…”
“行了彆說了,三丫剛回來,累的不輕,讓她休息休息。”
薑大柱在眾人的心中還是比較有話語權的。
他爹是村長,他叔是裡正,爺爺是族長。
隻要不損壞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沒有人會惹他們家。
呼,終於安靜了。
薑挽月被問的腦袋發蒙,甚至都想給她們下藥不能說話了。
下午,天氣變得昏暗,雷聲轟鳴,好在緊趕慢趕的到村子裡。
七八個婦人沒人給了薑大柱兩個銅板,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薑挽月也掏了兩個銅板給他,被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