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自知曾火長是受製於人。
不便插口。
於是便輕咳兩聲。
開口說道：“上次進山狩獵，無非僥幸而已。”
“如今山中貧瘠，下次進山怕是難有收獲。”
“與其操勞您手下的兄弟，還不如讓我獨自進山碰碰運氣。”
“倘若真有什麼收獲，方某身為續丁，也絕不會藏私！”
方建這話說的乾脆。
將這位李隊正的後路徹底堵死。
說的對方一時啞口無言！
反觀曾火長，卻是低著頭，忍著笑，似是很滿意於方建的回答。
李隊正本以為方建一個窮弱書生。
應該不敢拒絕自己。
哪曾想對方非但不給自己這個麵子。
而且還讓自己在曾來麵前如此丟臉！
他麵色沉凝，微微頷首。
雖未直接發怒，卻也能夠窺得些許端倪。
“既然方秀才都這麼說了，那我這個隊正也就不強求了。”
“曾火長，我這就先回去了！”
李隊正說話的同時起身要走。
曾火長見狀連忙跟上，並將方建昨日獵得的麅肉取了大半塞給了他。
李隊正雖是得了好處，可麵色仍不見喜悅，臨走之前還滿含深意的望了方建一眼。
直到送走這尊大神。
曾火長方才回到住處，並與方建攀談起來：“實在不好意思，哥哥我得罪不起這位爺，就隻能把你……”
曾來並未把話說完，臉上隻餘一絲苦笑。
方建一邊撥弄著爐火，一邊開口對曾來說道：“我明白火長的苦衷，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也怪不得你！”
從那位李隊正臨行時的表現就能看得出來。
此人必是一個貪得無厭之輩！
如若不然，他又豈會拿走那麼多的獐肉？
要知道這軍中將士久不見葷腥，這獐肉本是他們用於改善的夥食。
如今全都落得此人口中。
足見得其貪婪本性！
如果自己剛剛真答應與其合作。
日後怕是不僅要被其吃乾抹淨。
有朝一日更可能被踢出局外！
曾來對他懷有歉疚，原因也正出於此處。
曾來是個聰明人。
知道方建此次來意。
已經將剩餘的銀兩提前備了出來。
當五塊銀錠一並碼放在方建麵前的時候。
方建不免有些詫異。
“火長，咱們昨日算的是三十兩銀子，我也已經拿走了七兩。”
“按理說今天你該給我二十三兩才對，可這怎麼有二十五兩？”
說至此處，方建開言戲謔道：“讓我找零我可沒有。”
“你若是拿不出三兩碎銀，那我可就要饒了你這二兩了！”
曾來雖是個火長，大小也算是個官吏。
但他對於下屬卻從未擺出過當官的架子。
這也是方建為何願與其交往，並開起玩笑的原因。
麵對方建的玩笑，曾來微微擺手：“原本那三十兩銀子算作是肉錢，至於這二兩銀子，就當是我的一點補償吧。”
“你因我而得罪了隊正，我理應有所表示才行！”
這二兩銀子，是曾來自掏腰包，賠償給方建的。
原本他已經要求下屬三緘其口，切不可將進山狩獵之事傳出。
可誰知營裡有人吃裡扒外。
此事最終還是傳到了李隊正的耳朵裡！
那李隊正本就是個貪得無厭之輩。
曾來對此也是了然。
他深知對方是想要借方建的狩獵本領來為自己謀利。
可他區區一個火長，又如何能夠拗得過對方？
隻得按照對方的要求，將方建引薦給他！
他知道自己此番做法是在出賣方建。
也以為方建可能會因為耐不住壓力，被迫答應對方。
卻不曾想方建性格竟然如此強硬。
非但回絕了對方。
甚至還原諒了自己！
這番豁達胸襟，著實是讓曾來汗顏。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會自掏腰包，賠償方建，隻為博取對方諒解！
曾來言辭懇切，麵容不似作偽。
方建何等聰明？
自然也看出了對方的意圖。
他麵含笑意，伸手去拿銀兩。
桌上的五錠元寶，他卻隻拿了四錠。
“這錠銀子留給火長，就當是我感謝您的一番關照。”
“若是沒有您的提攜，我也成不了續丁，得不到弓箭。”
“我方建雖是個讀書人，但我卻不是書呆子，我知道誰對我好，絕不會辜負了自己的恩人！”
方建如今雖有一技之長。
能夠在這亂世當中謀求糊口。
但他卻還有拖家帶口的一大家子需要照顧。
彆看曾來隻是北雁府的一個小小火長。
可背靠大乾王朝。
卻也同樣能給他帶來許多關照！
如今的一點付出不過是為了日後的長遠發展考慮。
孰輕孰重，他還是掂量的清的！
曾來這個隻管五名士兵的火長，每月裡俸祿也不過八兩白銀。
今日拿出二兩賠償方建。
已經讓他頗為肉疼！
但他好歹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錯了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這樣淺顯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可當他親眼看到方建將那一錠白花花的元寶推到他的麵前的時候。
曾來卻仍是頗為感動。
甚至連嘴唇都在顫抖！
“兄弟，你這，你這讓我如何是好啊！”
曾來這一句兄弟，稱呼的真可謂是發自內心。
方建聞言，隻是笑著擺手：“既然火長看得起我，願意叫我一聲兄弟，那我日後便與您兄弟相稱了！”
“我方建不過是個窮酸腐儒，舉目無親，日後還要承蒙兄長多多關照，這點銀兩就算是小弟我的一番心意，還請兄長務必笑納！”
“好，這錢我收下，我這個當哥哥的今天也給你開個後門，兄弟，你跟我來……”
曾來被方建的這一番舉動感動，帶著他兜兜轉轉，竟一路來到了軍械庫！
此處名為軍械庫，實際上藏納的多數都是些破銅爛鐵。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些北雁府兵說好聽些是軍隊，說難聽些他們不過就是鄉勇民團，朝廷壓根就沒將他們當做是正規軍隊看待！
軍械庫的大門打開，濃重的灰塵瞬間被帶起，嗆得曾來一陣皺眉。
“你在林中狩獵，難免會遇難麻煩，沒把趁手的兵器終是不行。”
“今天我這個做哥哥的做主，你就在這裡麵隨意挑選，有什麼看的過眼的，儘管帶幾件回去！”
曾來這話說的豁達。
方建自是不會與其客氣。
他不顧彌漫的灰塵還未散去。
徑直闖入軍械庫。
儼然是將這堆滿破銅爛鐵的庫房。
當成了珍寶遍地的仙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