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睜開眼,亮瞎眼的光柱伴隨著力量衝擊而來。
“啊——”預料的疼痛沒有傳來,她才睜眼看著周圍。
是底下一群人凝聚著法力光柱朝她打來。
“安靜點!不要打攪我施法!”男子低沉吼道。
"是誰在說話?"聞人心想,這也沒看見哪有人啊。
她抬頭看到的是一個男人的喉結和下頜骨,再低頭,看到的是毛茸茸的黃紋衣服,堅實的胸膛,以及眼前兩隻結印的手。
而這具身體,臨空而起,底下一群人似乎在討伐——自己?
到底什麼情況?
來這個叫令丘的地方,是奉皇上之命來找仙丹的,父親身為修士不知所蹤,尋找仙丹的事就落到自己頭上。
按照父親的手冊登上令丘,然後進了一個做丹藥的鋪子。
藥翁說,四兩血可以做一個延壽十年的仙丹,需三天的辰光,祛除血液中的陰氣後,才可以製作丹藥。
抽完血自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醒來就,變成了一個男人了?
不對!她剛剛抬頭看見的是男人的下頜骨,也就是說她不在身體裡麵。
“我居然變成了一件衣服!”
還是一件黃色條紋毛茸茸的衣服。
穿著自己的男子看起來很忙啊,施著複雜的光咒,被困的人密密麻麻倒下一大片,隻剩留有餘力的人在負隅頑抗。
“喂,你是誰啊,我為什麼會在你身上?”聞人抬眼看著男人的下巴。
男子沒有理會她,聚精會神兀自結印,雙手的速度都快出幻影了。
“怎麼回事,好像被吸住了,動不了,法術也在被奪走了!”底下為首的墮仙惶恐道。
“這小子用的什麼詭異邪術!不能這樣下去了!”
一位年長的墮仙雙腿顫抖,他拚儘全力掙脫出一隻手,將功力全部彙集一手打向一位同僚。
被吸住的同僚挨他一掌,竟逃脫了原缺的陣法。
“快繞到他後麵!”年長墮仙道。
他迅速跑到原缺背後,用儘畢生功法一掌打在他身上。
聞人驚呼:“小心!”那一掌落在她身上,頓時覺得一種內臟被打碎的激烈撞擊,卻未覺疼痛。
反而襲擊者被反彈得吐血身亡。
方才一掌力道確實巨大,陣法為之一振。
也隻是為之一振。
墮仙們誤以為從背後偷襲起了效果,紛紛全力使出修為衝開同僚。
卻落了個自相殘殺的下場。
果然,適得其反,反而打傷了自己人。
待底下的人愈加虛弱,癱倒在地後,男人大功告成。
雙手背在身後,他輕盈似蜓,落在樓塔尖端。
聞人感受到自己後背有雙手放置。
“你耍流氓啊,把手拿開。”
“寡不敵眾,我打架需要盔甲的保護,不死貓是世間造就盔甲最好的材料,你能隻身來到令丘,也應該知道不死貓吧。”
男人說話的同時,還在觀察是否有漏網之魚。
“不死貓?貓中之皇?我在父親手冊裡見過,據說是三界所有貓的九條命都在不死貓身上,可謂不死之身!”
聞人大喜,自己一介凡人,一躍成了貓中之皇。
“正是,但不死貓認主,除了它的主人誰都無法降服,我隻能驅走她的魂魄,把你放進去,放心,事成之後,我會給你想要的仙丹。”男子的喉結一上一下。
聞人有些賺麻了的感覺,不死之身和丹藥都有了!
“那為什麼偏偏是我?"聞人還無法斷定這是福是禍,萬一自己吃了虧,那不就吃虧了。
"令丘是無人之地,隻有一群墮仙盤踞在此,我等了兩年,才等到一個凡人女子。"
男人話音剛落。
蒼穹倏地明亮起來,一道刺眼的光出現,隨著三個仙子出現才恢複正常光線。
三位仙子駕著清風彩雲,緩緩靠近男子,首席仙官在他不遠處停下,展開金燦燦的帛書。
開始宣讀天書。
"令丘小仙原缺,降服三萬八千五百四十二名在逃墮仙,並收複天界失地有功,修為已滿,特封為風泥上仙,請三日之後回淩霄寶殿接受封賞。"
原缺雙手抬起,接住天書,恭敬道:"風泥領命。"
首席仙官又道:“先將墮仙收到天牢裡第八層度化,望他們能回邪入正,棄暗投明。”
聞人第一次見了神仙驚了半天說不出話,直到三位小仙使走遠了她才道:"這……就是神仙嗎?簡直是……驚為天人……”
她剛感慨完,一股失重感襲來。
她突然從男人身上脫離下來,一隻橘貓落在屋脊上。
她靈敏地調整身姿,前所未有的靈活與輕盈。
她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定在瓦片上。
聞人抬頭,原缺立在塔尖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雋秀的臉龐不夾雜任何情緒:“這是你要的東西。”
空中出現一個精致的琉璃瓶,裡麵躺著一顆丹藥。
“我這個樣子怎麼回去啊,一隻貓妖?把我變回去啊。”
原缺蹲下,將丹藥掛在她的脖子上,聞人歪著腦袋看著他,他嘴角一勾,也以同樣的目光盯回去。
原缺起身呢喃,“我們還會再見的。”他緩緩結印,道:“往回術。”
話音剛落,不死貓瞬間消失。
原缺翻過幾棟塔樓,回到他在令丘的的住所。
起初,原缺隻是一抹附在錐花上的靈氣罷了。
一個啞巴老墮仙采藥時,發現它與眾不同,便帶回家細心養護,將他放在院子裡吸取天地精華最好的方位,一放就是五百年……
他借著錐花修成精靈,又從精靈修成人形。
老墮仙年輕時,私下藏了許多秘籍,原缺就是靠著那些秘籍,參透了墮仙們的法術,找到了漏洞,加上刻苦練習,才借此機會飛升上仙。
老墮仙在他降服墮仙們的一個月前,在無言中仙逝了……
眼前寂靜的院子,還是和曾經一樣安詳,隻是今日換了昨日,添了另一份滋味……
他輕輕一揮手,裡麵的舊物瞬間成空……
那隻被換了魂魄的不死貓,一定還會找回來,天界的人也許會徹查他的過往。
最好還是將過去抹個乾淨。
不能被發現他從前的蛛絲馬跡。
………………
果然一回凡間,聞人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她不敢延誤,馬不停蹄地往皇宮趕。
皇帝服下丹藥後依然沉睡,太醫號了脈,明顯感受到脈搏的跳動比方才劇烈。
太醫惶恐地跪在皇後麵前:“陛下明顯有了好轉!”
所有人都長呼一口氣。
皇後欣慰地頻頻點頭,她將人都請出寢殿,轉至聽政殿。
聞人心驚膽戰地跪在那裡。
"皇上已經轉危為安,本宮賞賜你黃金萬兩,珠寶數千,除此之外,可還有什麼想要的麼?"
聞人深深呼一口氣,“草民為皇帝辦事,實乃榮幸,不求回報。”
皇後笑笑,“你父親還是沒有消息?怕不是得知皇上生病,嚇得不敢露麵了吧。”
她的笑意逐漸僵硬,質疑的語氣潛藏著殺氣。
聞人趕緊俯身趴下:“父親是修士,本就居無定所,他兩年前就已經離家,並非是怕擔責任,皇後明鑒。”
“那你就留在宮裡罷,隨時待命。"
聞人低著頭,眼睛急忙打轉,顫顫巍巍地說:“草民怕是無法答應皇後。"
"為何?"
"這丹藥是草民誤打誤撞……偶然進了一家藥鋪,奉上了四兩鮮血才換來一顆丹藥,我出來之後就迷路了,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家藥鋪。”
皇室想成仙都想瘋了,若實話實說,必定被委以重任再去一趟,可去令丘的路凶險不說,又有碰巧的因素。
運氣不是天天有啊。
皇後眉頭一皺,其實她當時派人跟蹤了,但一進入大山就斷了行蹤。
她手一揚,太監拿來了紙筆墨。
"將路線畫下來。"
皇後言語冷冽。
聞人隻畫下大家都知道的路。
"後麵的路我已經不記得怎麼走的了。"
皇後犀利的目光仿佛想幻化成手掌將她一把掐在手裡。
沉寂了幾個呼吸後
“你說什麼?不記得?”
聞人堅定地搖搖頭,“不記得!”因為她斷定皇後不會殺她。
她的確救了皇帝的命,若是這樣被殺,那傳到老百姓的耳朵裡,一定會引來百姓的不滿,皇帝是個在意民情的人,皇後是不敢這樣自作主張的。
皇後默然,鬆了口放她回去。
聞人一回到府,姑姑雪京就將她拉到房間裡。
“聞人,快走,今天晚上就走,不要管我,永遠不要再回來!”雪京焦急近乎哀求,說著她將行細軟挎到她肩膀。
“為什麼。”
“皇帝這次不知是真的好轉還是回光返照,總有一天還是會死,他們還會來找你,到時候你若找不到續命丹藥,一定會死的!”雪京說著眼淚已經止不住。
“我與他們說清楚了,此次丹藥是誤打誤撞找到的,再沒有下次了。”聞人擦掉她的淚安撫。
"哪裡有這麼容易,如果他們真的放過你,又何必派人來府裡守著。"雪京收著聲音,做賊似的看看周圍。
是啊,能找到一次續命丹藥就很有可能找到第二次,怎麼會輕易放過。
"那我們一起走,姑姑在哪我便在哪。"
聞人牢牢抓著她的手,在聞家,她沒有母親,父親是個不務正業的修士,他們本就不招聞家待見。
是姑姑將她養大。
“好,今夜我們就連夜逃出府。”雪京的爽快答應讓聞人心安了不少。
夜,聞家還算人丁興旺,聞老太爺因聞人立了大功辦起了宴席。
宴席上借著方便的借口,聞人和姑姑喬莊了一番逃出府。
就在二人剛要上馬車,天上突然電閃雷鳴,烏雲密布,恐怖的閃電仿佛要將蒼穹撕碎。
她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地心突突跳,像像驚弓之鳥縮進姑姑懷抱。
雪京護著她的頭躲進車廂。
“不怕!"雪京安撫著聞人。
下一秒大雨傾注而下,趕車的馬夫正要驅車離開,天上卻響起了洪亮的叱責聲:
"大膽凡人!膽敢強行給人皇續命!"
“啊——”聞人驚呼出聲,父親的手冊裡記載過,逆天而行會遭到報應,隻是她沒想到這報應會來得這麼快。
聞人掙開懷抱,掀開簾布,迎著大雨往天上望,正是白天那三個仙官。
再一聲驚雷,馬被驚得前蹄高揚,車廂向後傾斜,二人重心不穩摔出車廂。
三仙官異口同聲,怒目圓睜:"大膽凡人!還不認罪!先將你捉回天庭!"
"擅自擾亂因果,你的家族也要跟著受罰!"
聞家人看到頭頂的神仙,被嚇得一個個下跪求饒。
聞人渾身發軟,頭腦發懵,她已經聽不清身後聞家人的哀嚎。
原來自己陷入了死局,前後都是死。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晚必死無疑,一男子從如墨雲層出現。
他揮手,大雨即停,雷鳴消散。
“風泥上仙,你在乾什麼?”一仙史問,這可是他辛辛苦苦營造的震懾氛圍。
“這姑娘奉上的仙丹,是本仙給的。”
“上仙,亂改因果,是要治罪的,不僅是你,連這聞家,也要治罪!”仙史絲毫不懼。
原缺鎮定自若,“先彆說什麼因果,本君倒要問問,你們幾個是怎麼辦事的!"
三人詫異相顧,他怎麼反客為主了。
"平時都是在渾水摸魚吧,這人皇是受了星辰祝願賜給人間,他讓大漠國力強盛,減輕賦稅,開化蠻荒,重才納賢,整軍強器,樁樁件件救民與水火之中,人皇今夕三十又七,星宿中規定,他並非死於今日,而是十年後,你們幾個沒有及時查看星宿嗎?“
這突如其來的宿命更改讓三個仙史有些動搖,一個仙史趕緊掏出司命給的命格,可是命格上明明記載了,人皇就是死於三十又七歲啊。
就在三人疑問時,原缺幫他們翻到了那張命格的反麵,上麵寫道:念及此皇功德無量,特續命十年光陰。
三人傻眼,“怎麼回事?怎麼背麵還有字?”
“我們這就回去再查星宿!”三個仙史惺惺而逃。
"不對勁……"其中一小仙停住,"風泥是掌管天界失地的上仙,怎麼管起凡間壽命一事了,就算人皇該續命十年,那也輪不到你通知我們,更無需你賜仙丹。"
原缺鎮定自若,"第一,本君對命數頗有研究,第二,若本君不及時給他續命,他一旦咽氣,你們又沒有發現命薄背麵的字,那人皇可就是枉死,那這因果……那可就大亂了。"
這小仙恍然大悟,接著是心虛與慌亂,"額……這。"他支支吾吾逃走了。
三個仙史走後,原缺突然支撐不住架子,輕咳了一聲。
他調整吐息,張開袖口,將聞人和雪京收入其中,讓底下的人誤以為聞人真的犯了天條被抓走了。
回到令丘,原缺袖口輕甩,一隻黃色條紋小貓落在地上。
聞人發現還是變成貓好,即使離地麵還有幾尺,她也能迅速調整身姿優雅落地。
"你姑姑,本仙放在另一個地方。"
"你為什麼救我?"
“你可以給本君當盔甲。"原缺蒼白的嘴唇蹦出一句話。
聞人挑眉,"你那麼信任我?"
"不需要信任,你隻需要待在貓的身體裡,若是亂跑,本君隨時抓回即可……"
聞人思索了一下,討價還價道:“那你再幫我找找我爹吧,他要是被皇後抓住了,那就慘了。”
原缺輕聲應下。"不用擔心你的家人,他們都不會有事,你沒有後顧之憂。"
"我怎麼相信你呢?反正我也回不到凡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嘍。"聞人坐下舔舔爪子。
“嗬,你很不信任本仙。”
他一揮袖子
一瞬間,他的上衣被褪去,白花花的上身裸露在聞人麵前,聞人嚇得往樹後閃去。“啊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
“出來!”冷冰冰的聲音命令道。
聞人探出腦袋,發現原缺已經背對著她。
他的後背傷痕累累,欲裂的傷口像開叉的樹枝,沒有流血,可鮮紅的肉已經露在外麵。
“怎麼會這樣……”為了看得更清楚她爬上離他最近的樹上。
“篡改人皇命數的下場”說著他已將衣服穿上。
隻是穿衣服的動作,他已經覺得頭暈目眩,閉上眼,腦海裡全是修改人皇命數時,天雷一道道劈在背後的場景。
事後他銷毀了天眼的監視,這兩件事已經耗費他不少修為。
聞人思忖,有沒有拿到仙丹她都會死,在他的幫忙下才擺脫了天界的責罰,也脫離了凡間的糾纏
“那……我暫時相信你。”
原缺向她伸手,她順著爬到肩膀,坐在他的肩上。
原缺一手將她拿下來抱在懷裡,飛上了九重天。
“這是去哪裡。”
“淩霄寶殿。”
一眨眼,原缺出現在看門的天兵麵前,他亮出天書,天兵便允許他進去,但是又說:“靈物不能帶進去。”
“它與本君一起收複失地,功不可沒。"原缺撫著聞人的腦袋,聞人見狀,將瞳孔放地圓圓的看著天兵,軟綿綿地叫了兩聲,天兵沒有再為難,放他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