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著文珊驚愕的表情覺得有些有趣,旁的嬪妃不論有沒有自己的孩子對於這種抱養孩子的事一向都是熱衷的很,他倒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露出這種神色。
他挑了挑眉慢條斯理地說:“怎麼,宣妃不願意?”
太皇太後也看過來:“你一向細心妥帖,交給你哀家和皇帝都放心。”
太皇太後生怕康熙收回成命趕緊給她找補。
文珊欲哭無淚,胤禛倒是還好,她是代為照顧早晚要送回佟佳貴妃那,胤禩要是抱到她這養著那她是摻和還是不摻和九子奪嫡的事呢?
但是康熙的旨意她不敢違抗而且還是太皇太後一手促成的“好事”,她也隻能強笑著謝了恩。
胤禛在一旁看著心卻慢慢地有些沉了下來,他的手扣了扣衣服上的花紋悶悶地想宣娘娘也馬上就要有一個打小自己養大的孩子了。
而他似乎在哪個額娘那都是不被偏心的那個。
正在這時一個宮女挑了門簾進來,恭敬地說道:“太皇太後,皇上,貴妃娘娘在外求見。”
太皇太後臉色一頓很快又恢複原樣,隻是聲音冷了幾分:“大冷天的還不快讓貴妃進來。”
康熙轉著手上的扳指未發一言看不出喜怒。
佟佳貴妃雖然才四個月但已經有些顯懷,她身量纖細,盈盈一握的腰腹小小凸起,湖藍色的宮裝更襯得她臉色蒼白,看著就體虛無力腳步也有些虛浮被宮女攙扶著給坐在上首的兩位問了安。
文珊和胤禛也起身給佟佳貴妃行了禮。
康熙抬了抬手說:“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禮,賜座。”
文珊腹誹等人行完了禮再說有什麼用。
佟佳貴妃勉強撐出一抹笑意,她長相本就清秀如今不施粉黛,雖身子虛弱倒多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臣妾聽聞承乾宮裡的奴才壞了規矩,特意來向皇上和太皇太後請罪。”
太皇太後呷了口茶,指尖撣了撣袖口語氣威嚴:“自從孝昭皇後崩逝後你掌管六宮,今日之事卻從你宮裡出來還事關胤禛,奴才們敢議論皇子還鬨地沸沸揚揚宮裡還有什麼體統和規矩?”
佟佳貴妃馬上起身叩首:“是臣妾失職,請太皇太後責罰。”
“胤禛雖不是你親生但打小養在你宮裡,昨日你稱病也就罷了,今日又出了這起子事,你讓哀家和皇帝如何放心把這合宮的皇子和公主都交在你手下?”太皇太後把茶杯一放冷聲道。
文珊不做聲一直看著站在旁邊的胤禛,心裡不住地歎氣,太皇太後當著胤禛的麵話裡話外都是佟佳貴妃為母不慈,胤禛聽了該有多難受。
佟佳貴妃身子顫抖,心中也很是苦澀:“臣妾愧領天恩,實在無顏麵見皇上。”
太皇太後是後宮之主佟佳貴妃又理虧在先,所以她責罵兩句佟佳貴妃康熙也不好多言,冷眼看了一會才說道:“皇祖母,貴妃身子不濟偶有疏漏也算情有可原。”
太皇太後麵色稍霽:“既然皇帝為你求情,你又有孕在身這次便算了,起來吧。”
“胤禛,把你額娘扶起來。”康熙淡聲道。
太皇太後聽到康熙的稱呼眉心微跳呼了口氣。
胤禛應了一聲走到佟佳貴妃跟前攙著她的胳膊:“貴額娘,您快起來地上涼。”
宮女也趕忙把佟佳貴妃扶起來,佟佳貴妃看著眼前的胤禛雖隻有一日未見但她卻莫名覺得胤禛好似已經離她很遠很遠。
“你身子可好,額娘聽說你從台階上摔了下去,可有什麼不適的地方?”佟佳貴妃麵色關切地看著胤禛柔聲說。
“兒臣一切都好,宣娘娘很照顧兒臣。”
佟佳貴妃看向一旁的文珊笑著說:“多謝宣妃妹妹,改日本宮該登門道謝才是。”
文珊也笑著回:“貴妃娘娘客氣了。”
佟佳貴妃衝她點了點頭又看向胤禛輕聲說:“此次是額娘身子實在不好,底下的奴才心思不純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皇阿瑪和額娘都會為你做主的。”
胤禛抿了抿唇輕輕點頭。
佟佳貴妃鬆了口氣摸了摸胤禛的頭。
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
康熙坐了這一會覺得後宮中的這些事實在有些無趣,既然事情都已經處置妥當了就回了養心殿。
康熙一走佟佳貴妃緊接著也告了退,隻留下文珊和胤禛。
“胤禛,去偏殿找胤祺玩去吧。”太皇太後喚了宮女把胤禛領了出去。
一把胤禛支開文珊就直接坐到了太皇太後身側埋怨道:“老祖宗,您何苦當著胤禛的麵申飭貴妃娘娘,孩子還小呢。”
“你個小白眼狼,哀家還不是為了你,胤禛現在和你有什麼關係,佟佳貴妃都沒心疼你倒先心疼上了。”太皇太後點了點她的額頭。
對於文珊的直言太皇太後沒覺得冒犯反而心中熨帖,在宮中浸淫久了每個人嘴裡心上都是陰謀詭計,大概也是人老了,文珊這樣的赤子心腸反而讓她覺得親近舒服。
文珊自然知道太皇太後是想把胤禛從貴妃那要來給她養著,可是隻康熙那就過不去。
太皇太後想到這也歎了口氣:“老了老了,說話不頂用了。若是在十幾年前哀家還是能做做皇帝的主,如今玄燁羽翼豐滿皇位坐地也穩當,哀家很多事確實不好多言了。”
文珊有些唏噓,太皇太後和康熙祖孫之間感情其實很不錯,畢竟是自小撫養長大又一手推上皇位的情分,康熙平日裡對太皇太後也很是孝順,隻是他畢竟是一個快要而立之年的實權帝王,對前朝和後宮的掌控欲也越來越強,親情和皇權可能注定不能共存的吧。
說到這太皇太後又囑咐她道:“衛氏的孩子也不錯,不論是男是女待生下來便抱到你那去,總歸是個依靠。”
太皇太後深知這個道理,後宮的女人恩寵虛無縹緲,孩子才是實打實的。
說到這個即將成為她的好大兒的八阿哥胤禩文珊更是心塞,隻是她總不能和太皇太後說老祖宗您給我換一個吧,這個以後直接改名阿其那說不準到時候把我也一起帶走吧?
“對了,你昨天做的那個炸牛奶,哀家吃著挺好,回頭再多做些。”聊完正事太皇太後的饞蟲就又跑出來了。
“行,下午我就給您送來。”文珊無奈地笑了笑。
“烏庫媽媽,您看四哥給我畫的大老虎!”胤祺突然跑了進來,興高采烈地舉著一張紙,太後去佛堂齋戒了這個小祖宗就開始在慈寧宮裡雞飛狗跳。
胤禛也緊跟在後麵,宮女們也在後麵追著。
太皇太後攬過胤祺笑著說:“好,烏庫媽媽看看,呦,畫得真像。”
慈寧宮裡其樂融融,佟佳貴妃坐在回宮的轎攆上卻臉色不虞,貼身宮女掬月輕聲說道:“主子您消消氣,龍胎要緊。”
佟佳貴妃闔了闔眼:“把承乾宮裡嘴不牢靠的全都打發了,本宮近日來確實是太縱著他們了。”
掬月忙說道:“是,主子您放心。”
“隻是太皇太後今日也實在太過了些,您畢竟還懷著龍胎呢。”
佟佳貴妃冷哼了一聲,閉著眼說:“太皇太後一貫看本宮不順眼,倒也沒什麼,隻要皇上彆對本宮有什麼成見就好。”
“哪能呢,皇上是最疼主子的,今日也一直護著。”掬月笑著說。
掬月正哄著佟佳貴妃開心突然皺著眉頭咦了一聲。
“怎麼了?”佟佳貴妃問。
掬月忙貼近道:“德嬪娘娘在前頭。”
聽到德嬪佟佳貴妃更是煩躁,放下簾子不耐煩地說:“彆理她。”
“是。”
可是德嬪今日確是特意在這等著佟佳貴妃。
她穿著鬥篷捧著手爐盈盈地行了個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佟佳貴妃敷衍地嗯了一聲就想離開,德嬪卻又突然說道:“娘娘是從慈寧宮出來吧,嬪妾聽說宮裡有些流言似乎涉及娘娘和四阿哥。”
佟佳貴妃冷著臉:“天寒地凍的德嬪妹妹還是快回宮吧免得凍壞了。”
德嬪一看她的神色就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剛剛在慈寧宮裡發生了什麼。
“太皇太後和宣妃娘娘最是親近,如今四阿哥養在鹹福宮想來也能受太皇太後庇護,貴妃娘娘確實能安心養胎,時辰不早了胤祚該醒了,嬪妾告退。”
說完便施施然地離開了。
佟佳貴妃氣結,手捂著胸口皺著眉頭說:“掬月,你說德嬪是什麼意思?”
“太皇太後要搶了胤禛去給宣妃嗎?”
掬月忙說道:“主子您彆動氣,四阿哥是皇上給您養的,金口玉言哪能更改,便是太皇太後也沒法子,何況德嬪的話您實在不用往心裡去。”
“是了,她慣會挑撥是非,不過是想讓本宮和宣妃為難罷了。”佟佳貴妃緩過勁來也想通了。
“正是呢。”掬月看自家主子終於想明白了也笑著說:“現在什麼都沒有您肚子裡的這位要緊,四阿哥暫且養在彆處老夫人也放心些,免了嘮叨。”
此話一出佟佳貴妃臉色一變:“說什麼呢,剛說了奴才嘴不牢靠你就犯了忌諱。”
掬月也自知失言連忙跪下認錯。
到底是陪嫁的丫頭佟佳貴妃隻罰了她一個月月俸便讓她起來了。
自此之後宮裡確實平靜了許多,文珊的日子似乎也回到了之前,每日裡做做吃的去慈寧宮陪兩位老祖宗嘮嘮嗑,隻是多了接送胤禛上下學和帶著他到承乾宮和永和宮問個安。
佟佳貴妃月份越大身體越不舒服,到了五個月的時候乾脆閉門謝客誰也不見了,同樣也免了胤禛的請安,德嬪那邊畢竟文珊位分高也沒整出什麼幺蛾子來,所以日子過得也算平靜。
直到草長鶯飛的五月,宮裡才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懷胎快要七月的佟佳貴妃小產了,據說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男嬰,佟佳貴妃每日以淚洗麵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
另一件則是佟佳貴妃小產第二天衛答應誕下了一個小阿哥,序齒第八康熙賜名胤禩抱到了鹹福宮讓宣妃撫養。
佟佳貴妃小產傷了身子每日失魂落魄,康熙去探望過後便來了一趟鹹福宮,讓文珊再照料胤禛幾天,待貴妃身子好點了再送回承乾宮去。
文珊養了胤禛三個月如今要分開還真有些舍不得,胤禛比起剛來鹹福宮的時候性子也開朗了很多,文珊見他喜歡五阿哥養的那隻小哈巴狗也從養狗處給他抱了一隻小京巴,胤禛喜歡地不得了給起了個名字叫福氣,每日都要牽著去禦花園裡跑幾圈,平時除了上書房就在鹹福宮裡和文珊一起做些小玩意吃文珊做的美食。
寶全給福氣做了個小窩,胤禛這個有點潔癖的竟然還把福氣養在了自己屋裡。
另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胤禛不再叫她宣娘娘,開始改口叫她宣額娘了。
等到胤禩出生被抱到了鹹福宮胤禛每日裡就又多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弟弟,和弟弟說話。
這天康熙從承乾宮出來,看到佟佳貴妃失子後悲痛萬分的樣子就想到了胤禛於是便來了鹹福宮。
正巧胤禛那個時辰去了尚書房康熙說完讓文珊再照顧胤禛幾天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剛剛出生的兒子,便去偏殿看了一眼。
胤禩如今已經出生快半個月了,也長開了許多,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衛答應長得標致胤禩也眉清目秀,眉眼間還有一些像康熙。
康熙看到躺在搖床上的胤禩睜著漆黑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不哭不鬨覺得十分有趣:“胤禩性子倒是安靜,隻盯著朕看也不鬨騰。”
文珊也笑著說:“臣妾也覺得胤禩乖巧,自從來了鹹福宮便沒聽他哭過幾次。”
隻有餓了和需要換尿布的時候才會哭幾聲,平時安靜地很,自己一個人乖乖地躺在小床上,誰來看他都會笑一下。
目前為止好像隻有兩個人沒得到胤禩的笑容。
一個是康熙,另一個就是每天都來看望弟弟的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