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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落無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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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像是被扯碎的鵝毛,狂暴地拍打著“寂靜山莊”高聳的哥特式窗欞。這座矗立在孤峰之巔的龐大建築,如同一個被遺忘在時間之外的黑色巨人,在肆虐的風雪中沉默著,隔絕了山下世界的喧囂,也掐斷了所有微弱的手機信號。唯一的盤山路,早已被厚厚的積雪和傾倒的巨木徹底封死。

林默裹緊了羊毛圍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那枚冰冷的金屬書簽——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他站在二樓客房的窗前,望著外麵混沌一片的白色世界。歐陽震的邀請函措辭模糊,隻提到“評估一件棘手的家族內部事務,報酬豐厚”,並強調需要一個“能看透人心”的專業人士。犯罪心理學博士的頭銜和幾起協助警方破獲疑難案件的經驗,讓他成為了這位金融大亨眼中合適的人選。但此刻,林默心中隱隱不安,這山莊彌漫著一種被精心粉飾的壓抑,像一張繃緊的弓弦。

晚宴的氣氛與其說奢華,不如說是凝固的。長條餐桌鋪著漿洗得發硬的亞麻桌布,銀質餐具閃爍著冰冷的光。主人歐陽震坐在主位,年逾六旬,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鷹隼般的眼神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帶著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倨傲。他像一塊曆經風浪的礁石,堅硬,卻也布滿了被侵蝕的痕跡。

“林博士,久仰。”歐陽震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希望這鬼天氣沒讓你太失望。山莊的‘寂靜’,有時是種恩賜,有時…也是詛咒。”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

林默微微頷首,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在座的賓客:

歐陽雪:死者年輕得近乎突兀的第二任妻子。她安靜地坐在歐陽震右手邊,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低眉順眼,小口啜飲著湯羹。偶爾抬眼看向丈夫,眼神複雜難辨,有依賴,似乎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歐陽峰:死者的長子。三十歲上下,繼承了父親輪廓分明的臉龐,卻少了那份迫人的氣勢。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用叉子無意識地戳著盤中的鵝肝,眼神偶爾飄向父親時,帶著壓抑的怨懟和不甘。

沈曼:約莫四十歲,穿著剪裁得體的深色套裝,氣質乾練而冷靜。作為歐陽震的私人醫生,她坐在稍遠的位置,用餐姿態無可挑剔,幾乎像個旁觀者。隻有當歐陽震低聲咳嗽時,她的目光才會迅速而專業地掃過去,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關注。

陳斌:大腹便便的商人,歐陽震的“老朋友”。他努力活躍著氣氛,講著並不好笑的笑話,但眼底的焦慮和額角細微的汗珠泄露了他真實的情緒。他幾次想和歐陽震搭話,都被對方不鹹不淡地擋了回去。

老管家:姓周,背脊挺直,頭發花白,動作精準得像鐘表齒輪。他沉默地侍立在一旁,目光低垂,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卻又像無所不知。

神秘客人:自稱姓吳,是一位“古董收藏家”。他五十歲左右,麵容普通,穿著考究但低調,說話帶著一種圓滑的腔調。他饒有興致地聽著眾人談話,偶爾插一兩句關於藝術品鑒賞的話,目光卻像探針一樣,不經意地掃視著大廳的陳設,特彆是牆上那幾幅價值不菲的油畫。

席間,歐陽震接了一個電話,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憤怒:“……那份文件!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動!……廢物!”他猛地掛斷電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煩躁地推開麵前的餐盤。餐廳瞬間安靜下來,隻餘壁爐裡木柴燃燒的劈啪聲和窗外呼嘯的風雪。陳斌的臉色更加難看,欲言又止。

晚宴在一種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草草結束。眾人各自回房。林默注意到,沈曼在離開前,低聲對歐陽震說了句什麼,並遞給他一個小藥瓶。歐陽震不耐煩地揮揮手,但還是接了過去。

午夜時分。

死寂被一聲沉悶、巨大的“砰!”聲狠狠撕裂。那聲音像是什麼沉重的金屬物件狠狠砸在石質地板上,從樓下傳來,清晰得穿透了風雪和厚實的牆壁,震得人心頭一顫。

林默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就睜開了眼,黑暗中,他屏住呼吸。幾秒鐘後,走廊裡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和驚慌的呼喊。

“什麼聲音?”

“好像是從老爺書房傳來的!”

“快去看看!”

林默迅速披上外套,打開門。走廊的壁燈光線昏暗,映照著幾張同樣驚疑不定的臉:歐陽雪臉色慘白,緊抓著睡袍領口;歐陽峰眉頭緊鎖,眼神警惕;陳斌氣喘籲籲,睡衣扣子都扣錯了位;沈曼也出來了,她係好了外套扣子,表情是眾人中最鎮定的,但緊抿的嘴唇暴露了緊張;老管家周伯已經站在書房門口,正用力拍打著厚重的橡木門板。

“老爺!老爺!您在裡麵嗎?發生什麼事了?”周伯的聲音帶著焦急。

門內一片死寂。

“門反鎖了!”周伯嘗試轉動黃銅門把手,紋絲不動。門是從裡麵用老式的金屬插銷鎖住的。

“撞開!”歐陽峰吼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或許還有彆的什麼。

幾個男人合力,用肩膀猛烈撞擊厚重的木門。沉悶的撞擊聲回蕩在空曠的走廊裡。一下,兩下……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木料碎裂聲,門終於被撞開了。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舊書和皮革的味道撲麵而來。

書房內一片狼藉。壁爐裡的餘燼散發著微弱的紅光。高大的書桌旁,歐陽震臉朝下倒在地上,頭顱附近的地毯浸染著一大片暗紅的、觸目驚心的血跡。他穿著晚宴時的絲絨睡袍,一隻手臂扭曲地壓在身下。凶器赫然在目——一個沉重的黃銅地球儀滾落在幾步之外,沾滿了血跡和幾縷灰白的頭發。

林默的目光銳利如刀,瞬間掃過現場:

1窗戶:兩扇高大的落地窗緊閉,插銷完好無損,窗外是咆哮的風雪和被積雪覆蓋的露台欄杆。

2壁爐:爐膛內隻有灰燼,上方狹窄的煙道口積滿陳年煙灰,絕無可能供人通行。

3門:被撞壞的門內側,那根粗壯的金屬插銷確實是從內部閂上的。

4死者:歐陽震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眼睛圓睜,瞳孔裡殘留著一種極度的驚愕,仿佛在生命最後一刻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景象。

5書桌:桌麵上攤開著一份厚厚的文件,但其中一頁被粗暴地撕掉了,隻留下參差不齊的鋸齒邊緣。

6死者左手:緊握成拳,指縫中露出一小塊晶瑩的碎片和扭曲的金屬——那似乎是一塊懷表的殘骸。表盤玻璃碎裂,兩根纖細的指針詭異地停在:十二點零七分。

7氣味:在濃重的血腥味下,林默異常敏銳的嗅覺捕捉到一絲極淡的、奇異的甜香,像是某種昂貴的、帶著藥味的東方香料。

“爸!”歐陽峰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想要衝過去,被林默一把攔住。

“彆破壞現場!”林默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瞬間壓過了房間內的抽泣和驚呼。他站在門口,像一道閘門,擋住了所有人,目光再次掃過這間徹底的密室,最後落在死者那驚愕的臉上。

“報警!快報警!”陳斌聲音發顫地喊道。

“電話線斷了!手機也沒信號!路也封了!”周伯的聲音帶著絕望,“暴風雪……至少要到明天下午才可能停!”

風雪拍打窗戶的聲音更響了,如同魔鬼的嘲笑。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山頂孤堡裡,一樁看似不可能的密室謀殺案發生了。唯一的通道被阻斷,凶手,就藏在這驚魂未定的寥寥數人之中。

林默深吸一口氣,那絲若有若無的奇異香料氣息再次鑽入鼻腔。他看著地上那具曾經叱吒風雲的屍體,又看了看神色各異的“幸存者”,最後目光落在那塊破碎的、指針定格的懷表上。

寂靜山莊的鐘擺,在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似乎真的停滯了。而找出撥動鐘擺的那隻無形之手,將是一場與時間、謊言和人性深淵的賽跑。

“在警方到來之前,”林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這裡的一切,由我來負責。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自己的房間,不得破壞任何可能的痕跡。”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沈曼鎮定卻蒼白的臉,掃過歐陽峰眼中複雜的情緒,掃過陳斌額角的冷汗,也掃過那位古董收藏家吳先生深不見底的眼眸。

“現在,請各位先回到各自的房間。我會逐一詢問。”他側身讓開門口,眼神卻像無形的鎖鏈,牢牢鎖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風雪嗚咽,山莊死寂。一場困獸之鬥,在染血的書房外,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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