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擺脫了抱人尾巴的金尾人魚,拉歐姆心有餘悸地遊出了十幾米,警惕地看著在原地暈頭轉向的李樂遊。
李樂遊:轉速這麼快,好暈,yue!
安拉還在一旁瘋狂大笑,笑成了海中泡泡製造機。
他已經忘記了剛才和李樂遊的不愉快,來到哥哥身邊繼續嘲笑:“怎麼了拉歐姆,你怎麼這麼慌張,難道打不過她嗎,還是說那真的是你的伴侶?”
“當然不是。”拉歐姆毫不猶豫說,他抖了抖長長的尾巴,“這是一條流浪人魚,剛才你們在乾什麼,她說你要傷害她?”
“當然沒有!”他最多就是想嚇唬嚇唬她而已,不然以他的速度,早追上她了。
安拉辯解:“我是看她很奇怪,所以想把她趕走。”
拉歐姆不讚同:“阿薩都沒有說要趕走她,你不要做多餘的事。”
安拉最喜歡和人唱反調:“你真不覺得她很奇怪嗎,身上有人類的味道,還隻會說人類的話,聽不懂人魚語。”
“有什麼奇怪,我也會說人類的語言。”拉歐姆說。
“……你又不一樣。”安拉的氣焰消失了點。
在他們年幼時,族群生活在距離人類活動區域更近的石礁海,隨著人類在海洋上活動頻繁,人魚這個神奇的種族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幾十年間,陸續出現過好幾例人魚被人類抓走的情況。
拉歐姆也曾經被人類抓住,被當做珍稀的觀賞寵物養在魚缸裡,在人類的世界裡生活了一年多。
後來他利用了一位貴族夫人的善心,逃回了大海。
他就是那時候學會的人類的語言。
也就是因為拉歐姆的遭遇,他們的族群格外厭惡人類。
阿薩帶著他們搬到珊瑚海後,隻要再有人類的船隻靠近棲息地,就會招來風暴淹沒他們。
“算了,我可不管了,”安拉指著終於緩過神,正在看著他們的李樂遊,“不過你真的不認識她嗎,她可是一直在喊著你的名字。”
“或許,她在自己的族群裡聽說過我。”拉歐姆說。
這樣遼闊的大海當然不會隻有他們一個族群,而拉歐姆作為唯一一個被抓後成功回到大海的人魚,被他們稱作幸運兒,這條人魚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認識他。
他們嘰裡咕嚕說什麼人魚語呢。
李樂遊焦灼地盯著拉歐姆,企圖用目光把他盯過來。
沒成想還真奏效了,拉歐姆遲疑著靠近她,說:“你不可以那樣呼喚。”
“我哪樣呼喚?”李樂遊反應了下,“你是說‘o ye ka ha nie ou’?”
她注意到拉歐姆聽到這話時的不自在,連尾巴擺動的頻率都快了點。
“對,你不能這麼說。”
不能說?怎麼不能說,是你自己教我這麼說的,現在不能說啦?我就說!
李樂遊:“o ye ka ha nie ou!o ye ka ha nie ou!o ye ka ha nie ou!”
拉歐姆:“……”
安拉雖然總和哥哥鬥嘴,但發現拉歐姆真的有些生氣了,也立刻維護起兄弟,他對著李樂遊齜了齜牙,威脅說:“不許喊了,不然我咬掉你的尾巴!”
聽不懂他的話,但挑釁的意思給到了,李樂遊馬上往拉歐姆身後躲:“救命救命!”
安拉越嚇唬她,李樂遊越往拉歐姆身上貼。
最後三位人魚上演了安拉追李樂遊,李樂遊追拉歐姆,拉歐姆躲李樂遊的循環。
安拉一開始還是想給哥哥解圍,等到發現拉歐姆被李樂遊追得亂竄,又開始覺得有趣,故意嚇唬起李樂遊,把她往拉歐姆那邊逼,就為了看她抓拉歐姆的熱鬨。
而拉歐姆,意識到這一點後,從黏魚的李樂遊手中逃出,回身就和搗亂的弟弟打了起來。
局勢變化太快,李樂遊不知道他們兄弟兩個怎麼打起來了,還以為拉歐姆魚好,因為安拉欺負人才要教訓他。
所以她馬上聲援:“加油!打他打他!拉歐姆用力點打!”
最好把他牙打掉,她剛才看了,這會兒安拉嘴裡還沒那顆金牙呢。
“她亂叫惹你生氣,你不打她來打我?!”安拉氣急敗壞。
拉歐姆這次打得太認真,扇得他腦子嗡嗡的。
最後安拉捂著腦袋脫離戰場,氣得扭頭遠離這兩個家夥,罵罵咧咧地逃遠了。
隻剩下李樂遊和拉歐姆時,李樂遊眼睛亮亮地湊近過來,但拉歐姆有點怕她再抱上來,謹慎後退。
他之所以還沒走,是因為——“你還沒有答應我,不能再說那句話。”
他已經意識到李樂遊的難纏,怕她不答應,還學了一下安拉,嚇唬道:“你再那樣說,我們就打一架。”
李樂遊剛揚起來的笑臉往下一落。
“你要打我?!”她委屈死了,他自己讓她這麼喊的,現在不記得她了,翻臉不認人,還要打她。
上次穿越還有房子住有好吃的,這次穿了變成人魚吃生魚,在大海上找不到方向,這麼慘了,拉歐姆對她還這麼不客氣。
要是第一次見麵,就是這個陌生人的樣子也就算了,可是她經曆過之前拉歐姆那樣珍重愛惜的態度,現在哪裡受得了落差。
理智上知道這很正常,情感上就是接受不了。
“嗚嗚……你怎麼這樣,啊啊啊啊啊!”她哭著在海水裡翻騰。
拉歐姆在一旁,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就這樣了。
剛才安拉對她露出攻擊的姿勢,她也隻是裝的害怕,但他隻是用語言警告一下,她就哭成這樣。
難道他比安拉看起來更凶嗎?
“好啊,隨便你,反正你不認識我了,你走吧,我現在最討厭你了。”
李樂遊不去看那個陌生又熟悉的拉歐姆,隨便找了個方向遊去。
她走了,拉歐姆看看她的背影,那抹在海水中格外明亮顯眼的金色消失了,他才往珊瑚海遊去。
路上他一直在想著這條奇怪的人魚,總覺得她對自己格外親近依賴,但回想自己是不是和她早就認識,記憶裡卻一無所獲。
又想到她遊走的時候,身上有很濃的傷心的氣味。
她為什麼那麼傷心?
但這樣,她應該不會再亂喊他了吧。
李樂遊悶頭遊出去三公裡,鑽出水麵一看,四周還是茫茫大海。
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先問問路,問清楚海岸在哪再走了。
現在再回去問路嗎?丟不丟臉另說,海裡都是水沒有路自然更沒有路標,在原地轉一圈,就已經分不清自己來時是哪個方向了。
算了,麵子有什麼用,不要了。
拉歐姆還沒回到珊瑚海,就再一次聽到了來自流浪人魚的呼喚。
拉歐姆:“……”
他懸停在原地沒動,捕獵歸來路過的族人和他打招呼:“拉歐姆,你有伴侶了嗎?她在喊你,你怎麼不回應一下?”
拉歐姆:“……”
人魚在海裡能聽到很遠的聲音,尤其是人魚的呼喚聲,所以當某個流浪人魚一直呼喊他的時候,幾乎這一片海裡所有的人魚都能聽得見。
在路過的第三個族人問出類似的問題時,年輕的人魚扭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遊去。
看到拉歐姆遠遠從海麵上冒出腦袋,李樂遊有一點不好意思。
她清清嗓子:“那個,我想問一下,海岸在哪邊啊?”
“……”拉歐姆看著她,麵前的水裡有泡泡往上湧。
“你乾嘛離我那麼遠,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你過來點。”
拉歐姆沒過來,就這麼和她隔著遙遠的安全距離,抬手往某個方向一指。
“噢,是往那邊啊,謝謝啊!”李樂遊看了眼方向,一回頭,發現拉歐姆又潛入水裡,連忙阻止,“先彆走,我還沒問完!”
怕他真走了,她張嘴又是一句:“o ye ha……”
說到一半,拉歐姆從更近的地方冒出頭來。
這個他教她的句子還挺好用的,像召喚的咒語一樣,一喊就來人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沒走就好,我還想問,從這裡到海岸邊有多遠啊?”李樂遊問完自己琢磨了下,不好回答,於是換了個問法。
“就是,從這裡遊到海岸邊要多久?”
拉歐姆看看西斜的太陽,說:“太陽落入海平麵的時候,我可以遊到。”
哦,那也不是很遠。李樂遊剛點頭,又聽他說:“明天太陽落入海平麵的時候,你可以遊到。”
李樂遊:“……”
你在攻擊我的遊泳速度?
對對對,我遊得慢,像海裡的烏龜,但我還會抓魚呢,怕不怕!
李樂遊一個猛子紮到拉歐姆旁邊,故意去抓他的尾巴。
拉歐姆閃電一樣迅速逃遠了。
離開之前,他再次留下一句話:“你不要再呼喚我,我不會再來。”
“跑得那麼快乾嘛,我還沒來得及問那句話什麼意思呢。”李樂遊鬱悶說。
她循著拉歐姆指著的方向遊去,嘴裡不停嘀嘀咕咕:“你自己大半夜坐在我床頭,上來就拉我的手,我也沒躲啊,現在躲這麼快是吧,風水輪流轉,給我等著!”
遊著遊著,李樂遊忽然又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繼續擺尾往前遊。
還有一個問題,她剛才就想到了。
那個活了五百多歲快六百歲的拉歐姆先生,他口中年少時的戀人,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該不會就是她吧?
如果是這樣,那就能解釋,為什麼拉歐姆先生,始終都喊她李樂遊,而沒有喊過其他名字了。
還以為他是老糊塗了記不清名字在亂喊。
所以,她會在這個時代成為拉歐姆的戀人,又早早死去嗎?是怎麼死的?
怎麼當時沒想著仔細問問情況。
現在好了,沒人能給她答案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考試之前桌上擺了一堆答案,進考場之前以為沒用,所以一點沒看,試卷發下來,才驚覺答案就在自己沒看的那堆書上,但已經進了考場,沒辦法回頭去看了。
這就是人生嗎?正確的答案早已出現在前路,隻是來時沒注意,所以後麵的人生都在蒙對錯——特殊的遭遇使我成為哲學家,竟然說出了這麼有哲理的話。
這一刻,李樂遊真的希望能在茫茫大海裡找到紙筆,趕緊把這話記下來,不然明天就忘了。
當然,遊出去好幾公裡之後,李樂遊就發現,比起紙筆,她還是更想要指南針,因為她好像又在大海裡偏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