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海幾乎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消失在樓梯拐角,皮鞋在木樓梯上踩出咚咚咚的悶響。
陳知行和賀逸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幾分荒誕。
“這老小子”賀逸陽咂了咂嘴:“我打賭他當年競聘館長時都沒跑這麼快。”
陳知行撇嘴:“如果換成是你,我估計也差不多,畢竟這個崗位雖然有級彆,但根本沒有權利。”
“遠離權利中心,並且沒有一個領導會來這種地方,所以也不會結實領導,隻能等著退休,其實比站錯隊伍更加絕望。”
“至少站錯隊伍代表著你曾經有距離權利中心很近很近。”
賀逸陽隻是歎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
紀委見過的事情,聽過的理由,實在是太多了!
輪椅碾過老舊的木地板,發出吱呀聲響。
三樓古籍區的樟腦味混著灰塵撲麵而來,陳知行眯起眼睛,走廊儘頭,張德海正撅著屁股在r字頭的書架前翻找,西裝後擺沾滿了蛛網。
“找著了!”
張德海突然直起腰,手裡舉著並不厚的《資本論》,聲音十分愉悅。
他屁顛屁顛的跑到了陳知行的麵前,彎著腰,雙手捧著資本論,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陳知行接過書的時候,緩緩開口說道:“這本書我暫時帶走了,之後會有人來還的。”
張德海諂媚笑著,十分恭敬:“沒關係沒關係,這本書我們這邊還有很多,領導要是喜歡我們書庫裡麵還有的。”
這話也說的很明白了,要是喜歡,那就不用還了。
這書也不是沒什麼很貴重的東西,館裡麵每個月都會報損的,所以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用二三十塊錢的東西和專案組的領導打好關係,這是十分劃算的。
陳知行翻了翻,這本書裡麵什麼都沒有
當然,陳知行也猜到了,畢竟如果證據這麼明顯的話,早都落在了宋青林的手中,也不會讓他們來找了。
周誌剛這時候快步靠近,靠近陳知行開口說道:“市委有車過來了。”
陳知行微眯著眼睛。
市委的車?
他們和市委的路線也不一樣啊,他們這邊和市委市政府可是兩個方向,市委的車來這裡乾什麼?
賀逸陽走到窗戶麵前,張德海也趕緊過去看了一眼,腿一軟差點跪下:“宋市長不是,宋副市長每個月今天都會來查資料”
陳知行似笑非笑的抬頭和賀逸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驚訝。
宋青林會來這裡查資料?
“我看查資料是假,找證據是真。畢竟在這種事情上麵,疑心病很重的宋青林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
“這可是關乎他政治生涯的大事!”
賀逸陽眉頭一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陳知行看著門口,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節奏聲傳來,伴隨著宋青林斯文儒雅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宋青林頓時笑了起來。
“陳組長,這麼有緣啊,我們又見麵了。”
藏青色行政夾克熨得沒有一絲褶皺,這位常務副市長左手扶著金絲眼鏡,右手拎著公文包,像是剛從市政府會議室抽身而來。
實際上,誰都清楚,估計是對方在和市委眾人散場之後,立馬就朝著這邊趕來。
“宋市長。”陳知行把書遞給賀逸陽,輪椅向前滑了半米:“每月定期查資料?真是令人敬佩的學習習慣。”
宋青林微眯著眼睛看著賀逸陽手中的書,心中也是有些疑惑。
資本論?
他一個紀委副組長看資本論?
宋青林很清楚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眯著眼睛,似笑非笑道:“陳組長還真有心啊,重傷未愈就跑過來看書,看的還是資本論。”
他話鋒突然一轉,語氣淡淡道:“陳組長不妨忍痛割愛,先借我看看怎麼樣?我也想學習學習嘛。作為領導乾部,資本論這種東西隻有知道資本在想什麼,才能對症下藥嘛,陳組長覺得呢?”
宋青林也是回想起就在十分鐘前接到的電話。
監獄長高文章叛變站在陳知行那邊,甚至還幫陳知行給劉越專門騰出來一個單間,這也就讓他立刻就失去了對劉越的控製。
不過好消息是,在最後關頭,就要解決劉越以絕後患的時候,劉越突然說出市圖書館,然後就昏厥了。
他在接到電話之後立馬就過來了!
在車上的時候,他又收到了一條短信,是來自名為保護,實為監視陳知行的市局內線。
這就讓他更加確定了劉越掌握的證據在市圖書館。
而現在,陳知行的手中拿著資本論,這也就更加讓他起了疑心!
難道就是這本書?
所以,這才有了宋青林現在的試探。
陳知行點了點頭,看向賀逸陽道:“老賀,給宋市長看看。”
賀逸陽儘管不知道陳知行要搞什麼,但還是把書遞給了宋青林。
陳知行剛才檢查過這本書,這本書裡麵並沒有證據,當然,至少陳知行估計,就算是這本書裡麵有證據,也不會這麼淺顯的。
否則早就被宋青林發現了!
不被宋青林發現,也會被其他人發現!
宋青林心思明顯就不在書上,隻是隨意的翻了翻,但還是拿在手裡,並未還給對方。
“陳組長,這本書不如先放在我這裡?”
宋青林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我最近正好在研究馬克思的剩餘價值理論,可以做個參考。”
很顯然,他這是想把書據為己有。
就算是沒有證據,惡心惡心陳知行也是極好的,這就是宋青林的想法。
誰曾想,陳知行卻直接搖頭:“這恐怕不行。”
宋青林的笑容愈發的玩味起來,他嘴角緩緩勾起:“哦?陳組長這麼不願意,難道這書裡麵莫非還有專案組需要的證據不成?我看就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籍嘛。”
陳知行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是啊,隻不過是一本普通的書籍而已,沒什麼特彆的。”
“但”
陳知行的話鋒一轉,眼神也變得極其犀利起來。
“我並不喜歡彆人搶我的東西,就像是如果有人想搶我的女朋友,那我一定會把他給弄死!”
“或者說,如果有人搶宋市長該有的書記位置,難不成宋市長也拱手相讓?”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隻想說宋市長是不是太過於廢物了?”
“不好意思啊宋市長,我這人有些直接,您彆生氣,我不是罵您是個廢物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您是個廢物啊這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您是個廢物對不起宋市長,我嘴笨,您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