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敏的實驗室裡,儀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量子融合終止!"她猛地按下緊急製動按鈕,培養艙中的藍色光團劇烈閃爍後驟然熄滅,"你們的身體承受不住了!"
林然從操作台上滾落,大口嘔出帶著藍光的鮮血。沈淮則直接昏死過去,左眼的星圖如同壞掉的燈泡般明滅不定。
角落裡,那個代表星辰意識的光團縮小到隻有指甲蓋大小,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消散。
林然的高燒來得又急又猛。
四十度的體溫持續了整整一周,皮膚下流動的星圖紋路像被橡皮擦抹去般逐漸淡去。恍惚中,她總聽見星辰在哭,可每次掙紮著醒來,病房裡隻有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
第七天夜裡,她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抽離——就像靈魂被撕下一塊。窗外雷聲轟鳴,雨點砸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腳步聲。
護士驚喜地喊著"退燒了",卻沒注意到床頭監測儀上,那個代表量子波動的數值永遠歸零。
沈淮的病房在走廊儘頭。
當他終於掙脫昏迷時,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左眼——鏡子裡,那隻曾流轉星圖的眼睛,如今隻剩下最普通的褐色瞳孔。
"量子融合導致不可逆的神經損傷。"醫生翻著檢查報告,"好消息是,腫瘤樣增生組織全部鈣化了。壞消息是"
他沒能說完。沈淮突然扯掉輸液管衝出門外,卻在林然空蕩蕩的病床前刹住腳步。床頭的便簽紙上,是她的字跡:【我去找星辰了】
國安局的監控顯示,林然獨自去了那個廢棄工廠,在星辰遇害的角落蜷縮到天亮。雨水衝散了她懷裡抱著的、孩子最後穿過的那件小熊衛衣上的血跡。
三個月後的董事會上,沈淮接受了歐洲分公司的調令。
"量子通信項目需要您坐鎮蘇黎世。"ceo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無名指上的戒痕,"當然,您夫人也可以"
"她不會去。"沈淮打斷道,簽字筆在合同上劃出深深的墨跡。
同一天,林然站在出版社的離職麵談室裡。
"雲南分社需要資深編輯。"主編推過調職文件,"但那邊條件艱苦,你確定"
窗外槐花紛揚,像極了多年前那個沈淮撐著黑傘等她的雨天。林然輕輕點頭,指甲掐進掌心結痂的月牙形傷痕。
搬家前夜,林然鬼使神差地去了景山。
棲遲書屋的雕花木門依然吱呀作響,老板還記得她:"那位常買《雪國》的先生呢?"
她隻是搖頭,手指撫過書架上川端康成的新版文集。當指尖觸碰到某本書時,整排書架突然泛起微弱的藍光——像星辰惡作劇時的把戲。
書店後巷,沈淮靠著銀杏樹抽煙。他看見林然衝出來四處張望,卻終究沒有上前。煙頭明滅間,一片槐花落在肩頭,被他輕輕拂去——這個曾屬於他們的默契動作,如今隻剩一個人的獨舞。
首都機場t3航站樓,兩個登機口背向而開。
林然的航班飛往昆明,行李中有一盒星辰的乳牙和那本從書屋帶走的新版《雪國》;沈淮的公務艙通道前,助理正提醒他董事會安排的相親酒會時間。
登機廣播響起時,兩人同時回頭。
隔著熙攘人群,林然恍惚看見沈淮左眼閃過一絲熟悉的藍光,可定睛看去,那不過是電子屏的反光。她不知道的是,沈淮確實在那一刻感到眼眶刺痛——像有什麼永遠離開了身體。
當飛機相繼衝入雲層,太平洋深處的金屬建築突然發出三萬年來的第一次完整共振。全球137個昏迷的量子嬰兒同時睜開眼睛,而月球背麵的三角形入口內,那個酷似沈明遠的身影緩緩舉起手,做出告彆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