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牛啊,阿姨樂的露出一截牙齦,被氣飛的理智回籠了。
“薑小姐說小川一直陪著您。”阿姨用眼角夾了薑櫻一眼,輕笑道,“這老爺子還住院呢,我看小川一定恨不得日日夜夜陪在病床前吧。”
話外之音是:
周默川隻剩周老爺子這一位親人,老爺子住院了,親孫子必然恨不得日日陪在床前,何況他還有一堆公事要處理。
周默川孝順,也是個出了名的工作狂,光這兩樣事就夠他分身乏術,哪還會陪著薑顏三天三夜?
不過阿姨也了解周默川,隻要小狐狸拿舊疾說事,周默川就是把自己劈成三瓣也是要趕去看上一眼的。
之所以這麼說,是想替周默川在小夫人麵前開脫。
“小川。”阿姨在周家做了快十年,算看著周默川長大,平時就這麼叫人,“小夫人她每天都等”
阿姨還想替小傻子邀寵,卻被回過神來的周默川麵無表情的打斷,“做好你分內的事。”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被柚檸抓住的袖口,無所顧忌的摸了摸薑櫻的臉,“明天你還要上戲,叫司機先送你回去。”
薑櫻從不被允許踏入周家,現在周老爺子不在,她本想以女主人的身份留下。
可腳上的拖鞋還沒踩熱,周默川就趕她。
她不甘心的看著周默川,眼睛瞪的有些紅,可最後還是笑了,說好。
周默川的樣子看似溫柔,隻有她知道,再往前邁一步就是雷池,周默川對她的縱容隻到這裡。
周默川果然不再給任何人說話或發表意見的機會,轉身上樓時說,“柚檸,你跟我來。”他回頭,“狗要放在外麵。”
他的語調並不強勢,聲線也是好聽的,可莫名給人一種冷漠的、不容置喙的錯覺。
那是獨屬於上位者的威勢。
他也才剛剛二十六歲。
周默川上樓時脫下西裝外套,扯鬆領帶,疲累的捏了捏眼角。
這讓他的端正沉穩褪去些許,多了與年齡相符的不羈與隨性。
“哈秋!”他揉了揉發紅的鼻尖。
周默川對狗毛過敏,新婚妻子偏偏養了條狗,無奈,他隻能叫人打了個狗屋,放在離臥室最遠的那間衛生間裡。
雖然已經叮囑傭人每天打掃,但臥室應該是重災區,畢竟狗毛無孔不入。
如此想著,他推門進屋,看到房間內的場景卻微微怔了一下。
他的房間走時什麼樣,回來時就什麼樣,與打掃過不同,是完全沒有另一個人生活過的痕跡。
周默川的房間是個小套,一廳三臥,除了他的臥室,其餘兩間改成了書房和衣帽間。
和柚檸領證之後,書房又改成了和他那間一模一樣的臥室,如今門都敞開著。
床單一點褶皺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一件屬於柚檸和那隻狗的東西。
以阿姨和爺爺串通一氣的行事作風,她們不可能讓柚檸住去客房。
正疑惑,周默川餘光掃過敞開的衛生間門,輕輕蹙起了眉。
衛生間裡放著狗屋,旁整齊疊著一張薄被和一個小枕頭,洗漱用品整齊擠在狗屋的旁邊,貼著牆根擺放。
他沒回來的這幾天,柚檸和她的小狗生活在那。
周家是沒位置給她和她的狗睡了?
一人一狗擠在在衛生間冰冷的地板上,是故意扮可憐讓他心軟?還是要以這種形式代替一哭二鬨,讓他愧疚?
又或者,柚家有人教她這樣做?
周默川不悅回頭,身後跟著的那道清淺腳步聲倏地停在了遠處。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論者,厭惡詭計和盤算,卻似乎無法擺脫任何形式上的算計。
像公司員工為了升職的爾虞我詐,像合作夥伴之間為了利益的明爭暗鬥,像親叔叔為了上位,給他父母安排的那場車禍,給他安排的那次垂釣。
現如今娶了個腦子病壞了的,還是一肚子盤算。
“你喜歡睡在衛生間?”他輕笑出聲,惡劣的問。
二樓沒有開廊燈,柚檸隔著一段昏暗的距離望向周默川。
她無法理解旁人眼中的心疼或憐憫,卻能敏銳的察覺到厭惡或者暴力。
“我”柚檸白襪下的腳趾輕輕蜷起,咽了咽喉嚨,“我一直,跟團子睡在一起。”
那場高燒之後,柚檸在柚家隻被允許和狗生活在一起,吃和睡都一樣。
繼母會在樓梯下的雜物間裡放個大大的狗籠,她曾和很多隻狗狗生活在那裡,最後就隻剩下團子和她,其餘的都被打死了。
不過除了柚家人,誰都不知道這些,柚家人表麵功夫做的很足。
當柚檸看到周家衛生間裡的狗窩,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她和團子的新家。
可周默川無法理解柚檸的話。
就像繼母不得不帶著柚檸出席公共場合時,眾人不懂女孩對外界和人的恐懼和抵觸。
天才畫手柚檸十九歲時發了一場高熱變成了小傻子,從此再也拿不起畫筆,對此容城實事周刊上報道了將近一月之久,幾乎人儘皆知。
既然已經傻了,那麼傻子做出什麼事來都情有可原,不值得深究。
沒人在乎真相。
周默川也同樣缺乏好奇心。
“還真是特殊的愛好。”周默川無所謂的口吻裡儘是冷漠,“不過既然你喜歡,那就繼續吧。”
“謝謝。”柚檸感激的看著周默川,天真的笑了笑,“謝謝墨川哥哥。”
周默川唇線抿著,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睨著柚檸,兩秒之後,轉身走了。
他洗了澡,換了家居服,回來時柚檸依然罰站似得呆在門口,懷裡的小狗已經睡著了,輕輕打著鼾。
他不讓狗進屋,所以她也不進屋了。
周默川坐到真皮沙發上,敲出一支煙偏頭點燃,在吐息裡對門外的人說,“我們的關係,柚家都跟你說清楚了?”
屋內亮如白晝,周默川那張臉被黑色皮革襯得格外冷峻疏淡。
他看著柚檸,像是為了確認對方究竟能不能和人進行基本的溝通。
他們去領結婚證之前這些程序就走過一遍,各種專業機構會對柚檸的狀況進行評測,確認她是否具備真實自願的結婚意願和能力。
當時周默川還有些意外,柚檸的測評通過的非常順利。
“嗯。”柚檸聽的懂,隻不過她隻能聽得出字麵意思,悟不出弦外之音。
她已經二十一歲卻沒有百轉千回的心思,如孩童一般單純。
麵對周默川,她也隻會用儘量短的詞句,坦率的表達純真的心,“嫁給你,每天,都能看到你。”
她就是為了這個嫁給周默川的,毫不猶豫的。
說著,她又像剛剛那樣笑了起來,懵懂卻也天真,讓人覺得她此刻的滿足既簡單又深刻。
周默川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
放在正常成年人之間,這無疑是在告白或調情。
可柚檸那雙眼睛太單純了,模樣也太鄭重了,叫人多起心來也得深思熟慮。
周默川短暫沉默,簡短糾正,“契約婚姻,我給你錢,你為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