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激射而出,還帶著一股氣勁的箭矢,被橫刀擊飛,李鎮嶽手中的重弓嗡嗡鳴嘯,前麵的男人背對著他,卻能精準地用橫刀斬飛箭矢。
沈滄溟將李鎮嶽等人帶著往山的另一個方向疾馳。
沈滄溟故意放緩了部分速度,他的目的不是自己脫身,而是徹底將這幫人帶偏,之後再想辦法,針對玄官的能力遮掩自己的行蹤,繞一個大圈子,去和周衍彙合。
目的並非是自己脫離戰場。
而是直接對追蹤部隊進行戰術乾擾。
李鎮嶽的戰馬素質也極好,跟上了大黑的速度,李鎮嶽已放棄橫刀,雙手握一柄馬槊,就在這戰馬之上,順勢鑿穿,攻擊沈滄溟。
大唐的軍中玄官法脈,主有三類。
以【烽燧】為九品玄官,逐步晉升的是邊軍。
擅防禦反擊。
以【嶂壘】為九品玄官,逐步修行的是朔方軍。
擅結陣防禦。
還有【鑿鋒】為九品玄官的另一脈。
具備有極強悍的攻擊性,這三類玄官,往上追溯是為【魏武卒】,【趙邊騎】,【齊技擊】,都是大唐軍中悍勇之人,武藝純熟,才能得到法門。
而因為是軍中玄官,基本上的特性,就是同類玄官越多,自身掌握的玄官類法術能力,就會得到相當的提升,猶如樂器,單獨演奏的時候是一種音調,同類樂器一起合奏,就會越發氣勢磅礴。
李鎮嶽本就悍勇,出身平民,因為軍功,得到了衛國公的一路馬槊傳授,按照道理,他是雙臂,持甲,長槍長兵器,打一個斷臂,目盲,布衣的人,占據優勢。
但是他一把馬槊,竟然難以對沈滄溟的橫刀有致命威脅。
下一刻,他的副官拍馬趕上,也用馬槊橫掃。
沈滄溟的右肩膀有個很明顯的晃動。
然後動作有一個遲滯,最後是閃開這一招,左手中橫刀猛然下壓,硬生生將旁邊副官的馬槊震得脫手,然後就要順勢橫切,這一招下去,直接會將副官的手掌齊腕切下。
李鎮嶽本能出手,這才保住了自己的副官。
想到這橫刀戰法,以及沈滄溟剛剛右臂的本能動作。
一個恐怖的念頭出現在他的心底。
沈滄溟,難道是打算馬戰奪槊?!!
如果不是斷掉了右臂,剛剛那一下,自己副官的馬槊就會直接被奪取過來,這個男人如果騎乘靈馬,握住重型長兵器,恐怕威脅度還會再度提升。
隻是剛剛的交鋒,就已經讓李鎮嶽在心中對沈滄溟的戰鬥風格有了明顯刻畫——
擅長利用各種東西創造戰術優勢,習慣性突襲斬首類戰術。
精通以少敵多的戰鬥。
從他的反應來看,恐怕不止一次完成了突襲斬殺小股騎兵統帥,奪了兵器之後反殺的經曆。
這就是邊軍當中的強者,簡直是怪物。
李鎮嶽沒有遲疑,在足足三個帝國精銳同時出手的情況下,才終於死死壓製住了這個斷臂的男人,李鎮嶽沒有愉快,他隻有一種三人拿下一個斷臂男子的,說不出的屈辱。
以及一種不得不執行軍令的憤怒。
這些都壓製在軍人的冰冷漠然之下。
他的驕傲,和遵循軍令二者並不矛盾。
在交戰的時候,李鎮嶽敏銳察覺到沈滄溟一個巨大的問題,他少了一隻眼睛,視野必然出現了盲區,而且,左臂,不是他的慣用手……
李鎮嶽下令:“弓弩!”
後方四位直接騎射,沈滄溟左手蕩開旁邊的馬槊,旋身橫斬,聽聲辨位,靠著對手,擋住箭矢,恐怖的單兵作戰能力,二十六年在危險戰場服役的經驗,讓他硬生生拖住這一批人。
李鎮嶽和屬下切換了方位。
他出現在了沈滄溟的左側,手中馬槊仍舊參與戰鬥。
沈滄溟的悍勇勇烈,壓製住了這同樣當世一流的精銳們。
李鎮嶽右手握著馬槊戰鬥,左手緩緩到後腰,握住了墨家手弩,緩緩抽出,失去了左眼的沈滄溟,視線範圍中至少有三成的靜態盲區。
他沒能注意到,李鎮嶽將手弩對準了自己的側腹。
李鎮嶽的眼底閃過掙紮,但是還是扣動了弩機。
伴隨著刺入血肉的聲音,沈滄溟的身軀猛地一顫,側腹的衣裳迅速被鮮血染紅,反手一下,反斬重重斬在了李鎮嶽身上,這一下硬生生在山紋甲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痕跡。
震蕩的餘波讓李鎮嶽麵色煞白,五臟六腑出現偏移。
嘴角流出鮮血。
沈滄溟的喘息有些沉重,作戰本能,讓他在危機時刻避開了要害,但是貫穿傷仍舊造成了失血,失血導致體力的大幅度流逝,力量降低。
旁邊兩名朔方軍精銳馬槊刺出。
沈滄溟單手握橫刀,硬生生斜著卡住了這兩柄馬槊。
馬蹄聲像是奔雷。
四匹馬幾乎並行在這道路上往前馳騁。
沈滄溟的喉嚨裡麵有一股鐵鏽的味道。
如果不是周衍的話,他在這個時候會選擇死戰。
或者,會接受自己的結局,但是在這種死境的情況下,沈滄溟的心中反倒是燃燒出了一種火,至少要活著,將玄官晉升之法告訴周衍。
李鎮嶽不顧自己被烽燧反擊,打得筋骨斷折,仍舊悍勇,雙手握著馬槊,壓在了沈滄溟的刀上,這個冷漠的戰將終於開口,道:“你還在掙紮什麼?!”
李鎮嶽道:“你早就想要死了。”
“死在朔方軍的手裡,比起被世家折辱,比起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活下去,更配得上你這樣的人!”
沈滄溟的眼睛裡一片墨色。
將軍死去,然後是大將軍的暴斃,同袍被填在了石堡城之戰,自身渾沌,裹入叛軍,流離失所,猶如漂泊的落葉,但是在沈滄溟墨色絕望的世界裡,終究有了一點新的活下去的可能。
就像是沉淪於自己的痛苦和亂世裡,一根蛛絲拉住了他。
他咽下了血,漆黑的眼底炸開火焰和求生的欲望。
橫刀之上,熾烈的火還沒有熄滅。
他想著,自己多活一段時間,至少可以讓周衍多跑一段路,或者,自己死在這裡,至少可以讓追蹤徹底結束在這裡,那樣的話,天高海闊,周衍不用再受到自己的牽連。
即便是這種狀態,即便是他現在還被青冥坊主留下的火焰折磨,仍舊支撐著他戰鬥,李鎮嶽吐氣,咬牙:
“弓箭!”
後方四個能在這等山路騎射的精銳拉弓。
破甲狼牙箭鎖定了沈滄溟。
………………
黑風在整個山上盤旋住,它在這個山上,上上下下地都找了一遍,心中焦急,但是作為狼妖的本能神通,還是讓他發現了一絲絲蹤跡。
那小子似乎確實是懂得一點點山君的本領。
但是,自身法力低微,道行微末,就算是有些本領,也沒有辦法徹底施展。
黑風找到了那家夥。
周衍閉目在那裡,正在感知山君的權能,書生碎碎念說這事情不可能立刻就掌握,慢慢來,周衍握著手掌,這山巒交流。
周衍和山林地脈產生了聯係。
殷子川稍微心安了些,卻忽然感覺到不對,轉過頭,看到這個山洞的入口,多出一團黑色的雲氣。
一頭巨大的狼趴在那裡。
泛著血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這山洞裡的周衍,這巨狼開口,聲音裡麵滿是殺意和恨意。
“找到你了……!”
“我要殺了你,再血洗這一座山,才能回報坊主!”
黑風本相,吐氣的時候,一股腥臭,小女孩慧娘拿起石頭砸過去,殷子川頭皮發麻,這個時候,黑風怒氣衝天,也不管,直接本相的巨大爪子朝著這山洞裡麵去掏!
山路上,沈滄溟背後,精銳的箭矢鎖定。
萬物蒼茫混亂,殺機洶湧絕望。
周衍睜開了眼睛。
少年郎的墨色眼底,淡金色漣漪散開。
弓弦震顫,箭矢旋轉射出,惡狼吐息,爪牙帶著血色,這兩場戰鬥發生在這山中,而山巒仍舊沉默,但是那流轉在整個霧隱峰中,因而得名的山霧,卻忽然停止了流動。
山中的鳥鳴,蟲鳴,走獸,風聲都停息。
而後,山中的鳥鳴,蟲鳴,走獸,風聲,和每一片落葉的聲音,共同彙聚成為了一道悠長的,清朗的聲音——
“風。”
聲音微頓,便似乎是在呼喚,似乎呢喃。
“起。”
這聲音平淡落在了山巒的每一處。
下一刻,整座山峰凝固的霧氣和狂風暴起。
隻是在刹那,籠罩了整座霧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