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朦朧,照亮了他所在的環境——這是一片荒蕪偏僻的山坳,堆滿了各種廢棄的藥渣、破損的丹爐、碎裂的靈石,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駁雜的藥性和微弱的毒氣。這裡……似乎是青雲宗外門處理廢棄丹藥和垃圾的地方?
淩塵癱倒在冰冷的垃圾堆旁,身體如同被徹底拆散重組。劇痛、麻木、冰寒、灼熱、腫脹……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吞噬了海量汙穢能量,丹田內那點氣感壯大了許多,顏色更加幽深,帶著混沌與寂滅的氣息,但經脈卻如同被撐裂的破布袋,布滿了裂痕。冰魄寒玉髓的效果幾乎耗儘,焚心蠱的業火氣息似乎也沾染了一絲,在體內若隱若現地灼燒。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疲憊和汙染,識海一片混沌,無數怨魂的哀嚎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他艱難地翻過身,望向深邃的夜空和遠處青雲宗連綿的燈火。
刑堂暴動,聖女脫困……青雲宗此刻恐怕已經翻了天。陳玄風絕不會善罷甘休,蘇清寒的劍意恐怕也如同懸頂之劍。而那個血煞宗聖女秦璐……她是生是死?引爆業火阻擋追兵,是自我毀滅,還是……金蟬脫殼?
淩塵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他艱難地抬起手,看著自己腫脹發黑、布滿汙垢的手掌。煉氣三層?或許勉強到了。但這力量,是靠著吞噬劇毒、死氣、怨念強行提升的,根基虛浮,隱患重重。
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活下來了。
但這活下來的代價,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未來的路,更加凶險莫測。
那個素白染血的身影,那雙痛苦、瘋狂卻又在最後帶著一絲托付的眼神……在他疲憊而混亂的識海中,悄然烙下了一個模糊卻難以磨滅的印記。
秦璐……
我們……還會再見嗎?
他閉上眼,任由疲憊和傷痛將他拖入昏迷。在這片散發著惡臭的廢棄之地,一個滿身汙穢、傷痕累累、體內力量混亂不堪的少年,如同被世界遺棄的垃圾,無聲地喘息著。而遠處青雲宗的燈火,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遙遠和冰冷。
刺骨的寒風卷著廢棄藥渣的腐敗氣息,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淩塵腫脹麻木的臉上。他從短暫的昏迷中被凍醒,意識如同沉在渾濁冰水下的石頭,沉重而模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經脈內被強行吞噬、尚未完全煉化的汙穢能量如同沸騰的岩漿,與冰魄寒玉髓殘留的寒意、一絲若有若無的焚心業火餘燼相互衝突、撕扯,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撐爆、凍裂、焚毀。
“呃……”他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呻吟,掙紮著撐起身體,環顧四周。月光慘淡,勾勒出這片荒蕪山坳的輪廓:堆積如山的破碎丹爐、焦黑的藥渣、失去靈光的廢棄靈石,還有散發著微弱毒氣的墨綠色汙水坑。這裡是青雲宗外門處理廢棄物的“毒瘴穀”,人跡罕至,毒蟲滋生,連最底層的雜役都避之不及。
“暫時……安全……”淩塵喘著粗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刑堂的追捕風暴必然席卷整個宗門,但短時間內,這種汙穢之地反而是燈下黑。他必須儘快處理體內的隱患,恢複行動力。
他盤膝坐定,強忍著非人的痛苦,再次運轉“歸墟引”。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吞噬,而是艱難的煉化與梳理。仙尊的意誌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點點剔除汙穢能量中的毒素雜質,將駁雜的死氣怨念強行納入混沌寂滅本源的氣感之中進行“淬火”。這個過程緩慢而凶險,如同在布滿裂痕的瓷器上雕刻花紋,稍有不慎便是徹底崩毀。
時間一點點流逝,淩塵的身體表麵滲出黑色的汙血和冰晶的混合物,惡臭難當。他的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但眼神深處的那點幽光卻越來越凝練。煉氣三層的境界勉強穩固下來,代價是身體的透支達到了極限,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就在他準備結束這次凶險的調息,尋找更隱蔽的藏身之所時——
“哢…哢嚓……”
一陣極其輕微、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冰裂聲,突兀地在他左側不遠處響起。
聲音極其微弱,若非此地死寂,若非淩塵此刻精神高度集中,根本不可能察覺。他猛地睜開眼,警惕地循聲望去。聲音來源是山坳邊緣一處被厚厚冰雪和藤蔓覆蓋的岩壁下方,那裡似乎有一個被亂石和冰層半掩的狹窄縫隙。
那冰裂聲……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仿佛某種亙古的封印正在緩緩鬆動。
仙尊的直覺在瘋狂預警!那縫隙深處,散發出一股極其微弱、卻純粹到令人心悸的……古老寒意!不同於冰魄寒玉髓的修複之寒,這是一種更加原始、更加孤高、仿佛能凍結時空的……上位者的氣息!同時,還有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生命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