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山門外圍,一處偏僻得連耗子都嫌冷清的破敗院落。
幾間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屋頂茅草稀稀拉拉,倔強地抵抗著風雨的侵蝕。院牆塌了大半,剩下半截也爬滿了枯黃的藤蔓。院子裡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一張三條腿的破木桌,和一張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藤編躺椅。
蘇妄就四仰八叉地癱在那張藤椅上,身上蓋著一條洗得發白、補丁摞補丁的薄毯。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灑下來,在他那張依舊帶著點青紫痕跡的臉上鍍了一層暖金色。他閉著眼,呼吸均勻,胸膛微微起伏,似乎睡得正香。
趙三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裡麵是搗爛的、散發著刺鼻草藥味的深綠色糊糊。他搬了個小馬紮坐在藤椅旁,用一根磨得光滑的小木片,蘸著藥糊,一點一點、極其輕柔地塗抹在蘇妄裸露的手臂和脖頸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和擦傷上。
空氣中彌漫著劣質草藥的味道、破敗房屋的黴味,以及一種名為“窮困潦倒”的絕望氣息。
老仆布滿皺紋的臉上,愁苦幾乎化不開。他看著藤椅上閉目養神的少爺,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困惑、擔憂,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感。
“嘶…”藥糊接觸皮膚帶來一絲涼意和微弱的刺痛,讓蘇妄皺了皺眉,沒睜眼,隻是含糊地哼唧了一聲。
趙三塗抹的動作立刻又輕了幾分,生怕弄疼了他。他一邊塗,一邊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帶著濃重的憂慮和試探,小心翼翼地開口:“少…少爺…您…您最近行事…跟以前…是有些…不一樣了…”
蘇妄依舊閉著眼,嘴角卻微微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呲牙。他懶洋洋地拖長了調子,帶著點剛睡醒的鼻音:“哦?趙伯,您老說說看,是更帥了?還是更欠揍了?”
趙三:“……” 他拿著小木片的手僵在半空,老臉憋得通紅,半天沒憋出一個字。帥?欠揍?這…這讓他一個老實巴交的老仆怎麼接?說帥?少爺這鼻青臉腫的尊容實在違心。說欠揍?那賭坊門口和周執事當街對線的場麵,那已經不是欠揍能形容的了!
他隻能重重地歎了口氣,愁容更深:“少爺啊…您這樣…這樣得罪周執事…他…他可是築基修士!背後還有…還有靠山!您…您圖什麼啊?咱們安安分分的,熬著,總能有條活路…您這樣鋒芒太露,怕是要…要招來更大的禍患啊!” 老仆的聲音帶著哽咽,充滿了無力感。他不懂什麼係統,不懂什麼反派作死,他隻知道,得罪了周雲鶴那樣的人物,對他們這種螻蟻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蘇妄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亮,沒有了之前的渾濁和頹廢,反而透著一股子趙三從未見過的、難以捉摸的沉靜和…狡黠?像是平靜湖麵下湧動的暗流。
他側過頭,看著趙三那張寫滿恐懼和不解的蒼老臉龐,臉上那點混不吝的笑容淡去了。他沒有直接回答趙三的問題,隻是慢悠悠地抬起那隻沒受傷的手,放在眼前,五指緩緩收攏,又緩緩張開。
丹田深處,那一絲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靈氣,隨著他的意念,悄然運轉起來。
《混元痞子訣》!
這名字土掉渣的功法,路線刁鑽古怪,完全不走正經周天循環,反而像地痞流氓打架時的陰招損招,專走犄角旮旯的偏僻經脈。靈力微弱,運行起來也艱澀滯礙,如同推著破車在泥濘小道上跋涉。
然而,就在這絲靈氣艱難地按照那奇葩路線運轉的瞬間,蘇妄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裡那些火辣辣的疼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滑膩膩的力量輕輕拂過,雖然並未消失,卻奇異地被“隔絕”開了一絲,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像是塗了一層無形的“潤滑油”,將傷痛帶來的尖銳刺激給“滑”開了些許!
更讓他驚喜的是,隨著靈氣在那些偏僻經脈裡艱難地蠕動,所過之處,原本如同枯竭河床般乾涸死寂的細小脈絡,竟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麻癢感!仿佛乾裂的土地,終於迎來了一滴微不足道的甘霖!那正是他這具身體被抽乾靈根後,早已斷絕了生機的經脈末梢!
這《混元痞子訣》,竟然真的在修複他受損的根基!雖然緩慢得令人發指,效果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這無疑是黑暗中的第一縷曙光!這破係統,雖然坑爹,但給的貨,是真東西!
蘇妄的眼神瞬間亮了幾分,心頭的振奮難以言喻。他仿佛看到了那扇緊閉的、通往力量的大門,被撬開了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
就在這時——
【叮!檢測到宿主‘偽反派’形象初步穩固,修煉步入正軌(雖然慢得像烏龜爬)。】
【發布主線任務:揚名立萬(物理羞辱版)!】
【任務內容:當眾羞辱青冥宗執事周雲鶴,使其自扇耳光。】
【任務時限:三天(72小時)。】
【任務獎勵:前世記憶碎片x1(解鎖部分被遺忘的過往?),氣運值+100點(歐皇附體?)。】
【失敗懲罰:三天內無法修煉(《混元痞子訣》鎖死),且會變成結巴(效果:三天內無法流暢說出超過三個字的句子)。】
冰冷的機械音如同三九天的冰錐,兜頭澆下,瞬間把蘇妄心頭那點剛剛燃起的小火苗給澆了個透心涼!
“噗——!”
蘇妄差點一口老血真的噴出來!他猛地從藤椅上彈起,動作之大,牽扯到身上的傷處,疼得他一陣呲牙咧嘴。
“我靠!”他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罵出了聲,聲音都變了調,“自扇耳光?!羞辱周雲鶴?!還他媽要當眾?!係統!你丫是不是有什麼大病?!玩我呢?!”
這任務難度,比搶小孩糖葫蘆高了何止一個維度?!那是築基期的執事!掌管生殺大權的人物!讓他當眾自扇耳光?這跟讓老虎自己拔牙有什麼區彆?!
還有那失敗懲罰!三天無法修煉?這等於直接掐斷了他剛剛看到的希望!更惡毒的是變成結巴?!這對於一個立誌要當“嘴炮王者”的偽反派來說,簡直是釜底抽薪!不能流暢說話,他還怎麼騷操作?怎麼精神汙染?!這破係統絕對是故意的!
趙三被蘇妄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嚇了一跳,手裡的藥碗差點打翻:“少…少爺?您…您怎麼了?是不是老奴弄疼您了?”他以為是自己剛才抹藥下手重了。
蘇妄根本沒心思回答趙三。他額角青筋直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腦子裡對著係統瘋狂輸出:“係統!你出來!解釋解釋!這任務是人能完成的嗎?周雲鶴什麼修為?我什麼修為?讓他自扇耳光?你怎麼不讓我直接去捅宗主他老人家的腚眼子?!”
【任務設計科學合理,旨在提升宿主在高壓環境下運用智慧與手段達成目標的能力,強化‘偽反派’核心素養——表麵作死,內裡布局。請宿主發揮主觀能動性。倒計時開始:71小時59分59秒…】
“科學合理你大爺!主觀能動性你妹!”蘇妄氣得直磨牙。這破係統,甩鍋倒是一流!
他看著腦海裡那冷酷無情跳動的倒計時數字,再想想那可怕的懲罰——三天不能修煉?還要變結巴?這簡直是要他的命!尤其是剛剛體會到《混元痞子訣》修複經脈的微弱希望,讓他根本無法接受被強行中斷!
不行!絕對不能失敗!
蘇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狗係統擺明了就是要把他往死裡整,但他蘇妄是誰?二十一世紀卷王社畜(雖然是被卷的)!什麼奇葩甲方、變態需求沒見過?不就是讓一個築基期的老陰比當眾扇自己嗎?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他重新癱回吱呀作響的藤椅上,閉上眼,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硬剛?那是找死。周雲鶴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他。
下毒?暗算?風險太大,容易把自己搭進去,而且不符合“當眾”的要求。
抓把柄威脅?他現在連周雲鶴的毛都摸不著,哪來的把柄?
利用宗門規矩?他一個廢物旁支,人微言輕,規矩是給強者定的…
一條條思路被否決。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藤椅吱呀的聲音在寂靜的小院裡格外清晰,趙三擔憂地看著自家少爺眉頭緊鎖、臉色變幻不定,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蘇妄感覺腦細胞快要死光,煩躁得想掀桌子(如果那張破桌子能掀的話)的時候,一段屬於原主、模糊而久遠的記憶碎片,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道微弱電光,驟然閃現!
賭鬥!
玄界修仙宗門,尤其是青冥宗這種大宗門內部,為了解決弟子間的糾紛,或者為了爭奪某些資源,是允許進行“賭鬥”的!隻要雙方同意,在特定場合(比如演武場、執法堂公證下)進行比試,輸者必須履行事先約定的賭約!這是宗門默許甚至鼓勵的一種“內部消化矛盾”的方式!隻要賭約不涉及性命、根基和背叛宗門,通常都會被認可!
原主記憶裡,就有過幾次被逼著參與賭鬥,然後輸得連底褲都差點賠掉的慘痛經曆。
“賭鬥…”蘇妄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一閃,之前的煩躁和憤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興奮和算計的奇異光芒。
讓周雲鶴自扇耳光,這要求太離譜,直接提出來對方肯定不乾,還會被當成神經病。但如果…把它包裝成一個“賭鬥”的賭約呢?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雛形,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
“趙伯,”蘇妄忽然開口,聲音恢複了平靜,甚至還帶著點懶洋洋的笑意。
“啊?少爺您吩咐!”趙三一個激靈,連忙應聲。
“我記得…廚房角落裡,是不是還藏著半壇子…嗯…你以前自己釀的,那個能當燈油點的‘燒刀子’?”蘇妄慢悠悠地問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藤椅扶手。
趙三一愣,隨即老臉一紅,有些窘迫:“是…是有那麼半壇…老奴以前…以前冬天太冷,就…就自己瞎鼓搗了點…”那玩意兒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酒精混合了某些不知名草根樹皮的液體,辛辣刺鼻,除了能暖身子(或者燒穿腸子),毫無價值。
“很好!”蘇妄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去,把它給我倒騰出來。再找找,家裡有沒有空的、看起來乾淨點的土陶罐子。”
“啊?少爺您要那玩意兒乾嘛?那酒…那東西不能喝啊!會出人命的!”趙三大驚失色。
“誰說要喝了?”蘇妄翻了個白眼,“快去!我自有用處。對了,再幫我留意一下,最近這兩天,周雲鶴那老小子,一般什麼時候會從外門執事堂出來,路過宗門廣場那邊?”
趙三雖然滿肚子疑惑和擔憂,但看著少爺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雖然鼻青臉腫),隻能應了一聲,憂心忡忡地起身去翻找那半壇能當燃料的“燒刀子”了。
蘇妄重新閉上眼,意識沉入腦海。那張散發著微弱酒氣幽光的“黑科技丹方·二鍋頭煉體液”配方殘片,清晰地浮現出來。
“凡俗烈酒為基…佐以特殊手法及微量靈材…淬煉筋骨,微量提升靈力活性…”蘇妄的目光在配方上快速掃過,重點落在了“特殊手法”和那寥寥幾種、相對常見廉價的“微量靈材”上。
一個時辰後。
破敗小院的上空,嫋嫋升起了一股極其詭異、難以形容的濃煙。那煙的顏色是灰中帶綠,綠裡透黑,翻滾升騰,散發著一種混合了劣質酒精、燒焦的毛發、腐爛的臭雞蛋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臊味的恐怖氣息!濃烈到連院牆外路過的幾隻野狗都夾著尾巴,嗚咽著瘋狂逃竄!
“咳咳咳!嘔——!”趙三捂著口鼻,眼淚鼻涕橫流,被熏得幾乎要背過氣去,驚恐地看著廚房門口那滾滾濃煙,“少…少爺!您…您在裡麵乾什麼啊?!失…失火了嗎?!”
濃煙中,傳來蘇妄同樣被嗆得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還夾雜著幾聲悶響,像是鍋碗瓢盆被打翻的聲音。
“沒…沒事!咳咳…趙伯…彆…彆進來!嘔…我在…我在煉丹!咳咳咳…對!煉丹!”蘇妄的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和一種詭異的興奮。
煉丹?
趙三看著那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滾滾濃煙,聞著那能熏死一頭牛的恐怖氣味,再想想自家少爺那點可憐的、連火球術都搓不出來的修為,眼前一黑。
完了!少爺真的徹底瘋了!開始研究用廚房灶台和燒刀子煉丹了!這煉出來的是丹還是毒氣彈啊?!
三天後。清晨。
青冥宗外門區域的核心地帶,宗門廣場。
巨大的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光潔平整,四周矗立著象征宗門威嚴的石柱和雕像。此刻正是晨練結束、弟子們往來走動的高峰期。偌大的廣場上人聲鼎沸,身穿各色服飾的外門弟子成群,或交流修煉心得,或準備接取任務,或純粹閒逛。
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廣場一角,靠近通往執事堂的主乾道旁。
蘇妄出現了。
他換上了一件相對乾淨(至少沒有破洞)但依舊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衫,頭發也勉強梳理了一下,雖然臉上的淤青還沒完全消退,但精神頭看著還不錯。他麵前擺著一張從家裡搬來的、同樣三條腿的破桌子(另一條腿用幾塊石頭墊著),桌子上放著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甚至有點臟兮兮的土陶罐子,罐口用一塊破布塞著。
在他旁邊,豎著一塊用燒焦的木炭歪歪扭扭寫在破木板上的“廣告牌”:
【驚天豪賭!廢物少主蘇妄,以祖傳神釀‘二鍋頭’一罐,挑戰天下英豪!】
【賭注:辨識一味靈藥真假!】
【挑戰者:青冥宗外門執事周雲鶴!(劃掉,但字跡清晰可見)】
【輸者:當眾自扇耳光三下!並大喊‘我是廢物’!】
【公證人:在場全體師兄弟!童叟無欺!】
這破牌子一豎,再加上蘇妄那“著名廢物”的身份和他旁邊那個散發著可疑氣味的土陶罐子,瞬間就吸引了大量路過的弟子駐足圍觀。
“臥槽?蘇妄?他還沒被打死?”
“二鍋頭?祖傳神釀?這名字聽著就不靠譜!”
“挑戰周執事?辨識靈藥真假?還輸了要自扇耳光喊自己是廢物?哈哈哈哈!這廢物是嫌命長還是徹底瘋了?”
“快看!他還把周執事名字寫上了!還劃掉?這挑釁意味也太濃了吧!”
“有好戲看了!快!快去叫人!”
人群迅速聚集,議論聲、哄笑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用一種看猴戲、看死人表演的眼神看著蘇妄。沒人相信他能贏,更沒人相信周雲鶴會應戰。這純粹就是蘇妄這個廢物在嘩眾取寵,自取其辱!
蘇妄對此充耳不聞。他老神在在地抱著胳膊,靠在桌子邊,甚至還有閒心對著幾個對他指指點點的女弟子擠了擠眼睛(效果是驚悚的),引來一片嫌棄的噓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人群的哄笑聲達到,有人開始不耐煩地喊“廢物滾蛋”的時候——
通往執事堂的主乾道上,出現了三個身影。
為首一人,正是周雲鶴!他穿著嶄新的青色雲紋執事袍,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神陰鷙冰冷,顯然三天前當街吐血的事情讓他元氣大傷,也讓他對蘇妄的恨意達到了。他身後,依舊跟著那兩個麵無表情、氣息沉穩的弟子。
當周雲鶴看到廣場一角聚集的人群,以及人群中心那個熟悉得讓他恨之入骨的身影時,腳步猛地一頓!陰鷙的目光瞬間如同毒蛇般鎖定了蘇妄!
周圍的哄笑聲也瞬間小了許多,不少弟子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感受到了築基修士那毫不掩飾的寒意和殺氣。
蘇妄卻像是沒看見那殺人般的目光,反而眼睛一亮,臉上瞬間堆起一個極其燦爛、極其欠揍的笑容,一溜小跑就迎了上去,動作之敏捷,完全不像個“廢物”。
“哎喲!周執事!您老人家可算來了!讓您久等了!久等了!”蘇妄熱情洋溢,聲音洪亮,仿佛迎接多年未見的老友,堵在了周雲鶴麵前。
周雲鶴看著蘇妄那張笑得無比燦爛的臉,再掃了一眼他身後那塊刺眼的“廣告牌”,尤其是看到自己名字被寫上又劃掉時,一股邪火“噌”地就頂到了天靈蓋!他氣得渾身都哆嗦了一下,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冰冷徹骨:“滾開!”
“彆啊!周執事!”蘇妄仿佛沒聽到那兩個字,依舊笑嘻嘻的,側身指著自己那張破桌子,還有那個土陶罐子,“您看!賭注我都準備好了!這可是我家祖傳的寶貝,‘二鍋頭’神釀!效果非凡!隻要您能準確辨識出我拿出的那味靈藥的真假,這寶貝就是您的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誇張的驚訝和委屈,環視著周圍越來越多的圍觀弟子:“怎麼?周執事您…您該不會是…怕了吧?不敢應戰?哎呀呀!這可真是…嘖嘖嘖!諸位師兄弟都看著呢!周執事堂堂築基修士,外門執事,竟然怕了我這個連靈根都沒有的廢物?連這麼個小賭都不敢接?這說出去…多丟份兒啊!”
“怕了?”
“不敢應戰?”
“怕了一個廢物?”
蘇妄這頂“怕了”的大帽子扣得又狠又準,聲音在靈力的刻意催動下(雖然微弱,但夠用)傳遍了小半個廣場!瞬間引爆了圍觀人群!
“噗!蘇妄牛逼!敢說周執事怕他!”
“哈哈哈!周執事臉都黑了!”
“應戰啊周執事!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
“就是!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築基修士的厲害!”
“慫什麼?上啊!”
起哄聲、口哨聲、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慫恿聲如同潮水般湧向周雲鶴!尤其是那些平日裡就對周雲鶴克扣份例、作威作福不滿的低階弟子,此刻更是喊得格外起勁。
周雲鶴隻覺得一股熱血再次湧上頭頂,眼前金星亂冒!他死死盯著蘇妄那張欠揍的笑臉,再看看周圍那些充滿“期待”和“慫恿”的目光,一股被架在火上烤的屈辱感和暴怒幾乎要將他吞噬!
不應戰?當著這麼多弟子的麵,被一個廢物指著鼻子說“怕了”?他周雲鶴以後在外門還怎麼立足?威信何在?!
應戰?跟一個廢物賭鬥辨識靈藥?贏了是理所當然,毫無光彩!萬一…不!沒有萬一!這廢物懂個屁的靈藥!他周雲鶴浸淫藥石多年,辨識區區一味靈藥真假,還不是手到擒來?
“好!好!好!”周雲鶴怒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硬生生磨出來的,充滿了刻骨的寒意,“蘇妄!本執事就讓你這廢物死個明白!也讓大家看看,你這嘩眾取寵的小醜,是如何自取其辱的!”
他猛地一甩袍袖,大步流星地走向蘇妄那張破桌子,氣勢洶洶,仿佛不是去賭鬥,而是去刑場行刑!
“周執事威武!”
“有好戲看嘍!”
人群爆發出更大的哄鬨聲,瞬間將破桌子圍了個水泄不通,人人伸長脖子,興奮地等待著。
蘇妄心中一定,臉上笑容不變,麻利地跟了過去。他先是對著周圍拱了拱手,一副“感謝捧場”的模樣,然後才慢悠悠地從懷裡(實際上是係統空間)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個一模一樣的玉盒。
“諸位師兄弟請看!”蘇妄打開兩個玉盒,裡麵各躺著一株通體紫色、葉片上帶著銀色天然紋路的藥草。兩株草無論是顏色、形態、大小、甚至葉片上銀紋的走向,都幾乎一模一樣!散發出的靈氣波動也極其相似,帶著一股清冷的草木芬芳。
“紫紋草?”立刻有識貨的弟子喊了出來。
“沒錯!正是煉製‘凝氣丹’的主材之一,三品靈藥紫紋草!”蘇妄朗聲道,指著兩個玉盒,“這兩株紫紋草,一株是真的,一株是假的!至於假的那株是什麼…嘿嘿,那就得看周執事的眼力了!”
他將兩個玉盒並排放在破桌子上,對著臉色鐵青、眼神卻已經銳利地掃向兩株靈藥的周雲鶴,做了個“請”的手勢:“周執事,請吧!一炷香時間為限。辨彆出來,這罐‘二鍋頭’神釀就是您的了!辨彆不出來嘛…”他故意拖長了調子,指了指那塊破牌子,“您懂的!”
周雲鶴冷哼一聲,根本不屑去看那土陶罐子。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麵前的兩株“紫紋草”上。築基修士的神識緩緩探出,如同無形的觸手,仔細地掃描著兩株藥草的每一寸細節。
周圍的弟子們也屏住了呼吸,好奇地張望著。紫紋草算是比較常見的三品靈藥,但真假難辨的贗品也不少,能騙過不少經驗不足的人。不過以周執事的修為和見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周雲鶴的眉頭卻越皺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這兩株草…太像了!無論從外形、色澤、氣味、甚至靈力波動,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的神識反複探查,竟然找不出任何明顯的破綻!這怎麼可能?!
冷汗,不知不覺從周雲鶴的額角滲了出來。他感覺周圍那些原本帶著崇拜和敬畏的目光,漸漸帶上了一絲疑惑和…看戲的玩味?
蘇妄抱著胳膊,靠在桌子邊,一臉輕鬆,甚至還有閒心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這不成調的哼唧聲,像針一樣紮在周雲鶴緊繃的神經上!
“時間到!”蘇妄忽然停止哼唱,猛地一拍桌子(桌子晃了晃,差點散架),“周執事,請指教!哪一株是真?哪一株是假?”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周雲鶴臉上!
周雲鶴身體微微一僵,額角的冷汗更加明顯了。他死死盯著兩株草,眼神閃爍,內心天人交戰。他無法確定!真的無法確定!這太詭異了!
“怎麼?周執事還沒看出來?”蘇妄誇張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濃濃的“失望”,“看來…我這‘二鍋頭’,周執事是無福消受了啊!可惜,可惜!”
這聲“可惜”,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周雲鶴臉上!他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厲聲道:“蘇妄!你休要得意!這兩株草分明都是真品!或者都是贗品!你故意拿兩株一模一樣的來糊弄本執事!此局不算!”
“嘖嘖嘖!”蘇妄咂著嘴,一臉“您怎麼能這樣”的表情,“周執事,願賭服輸啊!您可是當著這麼多師兄弟的麵應下的賭約!怎麼能耍賴呢?”他環視一圈,大聲道:“諸位師兄弟!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啊!周執事!願賭服輸!”
“就是!不能耍賴啊!”
“快選啊!哪一株是假的?”
人群的起哄聲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看戲心態。
周雲鶴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紅,羞憤欲絕!他堂堂築基執事,竟然被一個廢物逼到如此境地!
“好!好!本執事選!”周雲鶴咬牙切齒,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他猛地指向左邊那株紫紋草,“這株!這株氣息略有一絲滯澀!定是假的!”他隻能憑極其細微、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的直覺蒙一個!
“哦?左邊這株是假的?”蘇妄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個極其古怪的笑容,像是早就等著這一刻。
在周雲鶴緊張、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蘇妄慢條斯理地從懷裡(係統空間)又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他慢悠悠地打開紙包,裡麵是一小撮白色的、細膩的粉末,看著平平無奇。
“周執事好眼力啊!”蘇妄笑嘻嘻地說著,手指撚起一小撮白色粉末,“不過嘛…為了讓大家看得更清楚點,咱們加點料…”
話音未落,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蘇妄手指一彈!
那一小撮白色粉末,如同天女散花般,精準地、均勻地撒在了周雲鶴指認的那株“假”紫紋草上!
粉末接觸到紫色草葉的瞬間——
“嗤——!!!”
一股極其刺鼻、帶著濃烈硫磺和焦糊味的白色濃煙,猛地從那株紫紋草上爆發出來!煙霧升騰翻滾,氣味嗆人!與此同時,那株被撒了粉末的“紫紋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焦黑、卷曲!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一小撮散發著焦臭味的黑色殘渣!
而旁邊那株沒被撒粉末的紫紋草,依舊完好無損,散發著清冷的草木靈氣。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整個廣場,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桌上那株瞬間化為焦炭的“紫紋草”,又看看旁邊完好無損的那株,再看看蘇妄手裡那包平平無奇的白色粉末,最後,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臉色煞白、如同被雷劈中、身體搖搖欲墜的周雲鶴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以及…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哎呀呀!失策失策!”蘇妄誇張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臉上卻掛著毫不掩飾的得意笑容,他指著那堆焦炭殘渣,對著麵無人色的周雲鶴,聲音清亮無比,如同宣告勝利的號角:
“周執事,您看!我就說您眼力好吧?您指認的這株,它確實不是紫紋草!”
他頓了頓,笑容越發燦爛,帶著一種“你看我多誠實”的無辜:
“它啊,其實是用一種叫做‘臭蕨根’的普通毒草,經過特殊手法炮製,再浸染了真正紫紋草的汁液偽裝成的!這臭蕨根呢,最怕一樣東西——硫磺粉!”
他晃了晃手裡那包白色粉末:“就這玩意兒!便宜大碗!專治各種假冒偽劣!一沾就現原形!您看,效果立竿見影吧?”
蘇妄笑眯眯地看著周雲鶴那張已經徹底失去血色的臉,無視他那幾乎要噴出火、卻又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的眼神,雙手一攤,做了一個“請開始你的表演”的手勢,聲音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廣場:
“所以,周執事,您輸了!”
“按照咱們白紙黑字(破木板黑炭)的賭約…”
“您,該履行承諾了!”
“做人,要有契約精神,對吧?”
“請開始您的表演——自扇耳光!三下!彆忘了喊‘我是廢物’哦!”
蘇妄的聲音落下,如同在滾油裡潑進了一瓢冰水!
整個廣場,瞬間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