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甸甸地壓下來,像一塊浸透了水的臟抹布,糊在亂星海邊緣這處破敗的街巷上空。
白日裡淅淅瀝瀝的冷雨雖然停了,但濕氣依舊濃重得化不開,混合著垃圾堆隱約的腐臭和青石板縫隙裡苔蘚的腥氣,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陳三錢渾身繃緊,背心瞬間被一層冰冷的細汗浸透。
他清晰地感覺到,血手李三那雙在昏暗中如同兩點猩紅鬼火的眼睛,正死死地釘在自己身上,那目光裡蘊含的狂暴殺意和築基期修士獨有的沉重靈壓,如同無形的磨盤,沉甸甸地碾過狹窄的街道,壓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跑!必須立刻離開當鋪門口這個開闊地!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陳三錢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
他猛地一縮脖子,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狸貓,矮身就往當鋪側麵那條堆滿破筐爛桶、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狹窄縫隙裡鑽去!
「想溜?!」
一聲獰笑如同炸雷,在身後響起!
血手李三動了!他那魁梧的身影如同出膛的血色炮彈,轟然撞破沉滯的空氣!
腳下濕滑的青石板“哢嚓”一聲碎裂!人未至,一股帶著濃鬱血腥煞氣的狂暴掌風已然隔空拍來!
呼——!
腥風撲麵!陳三錢隻覺得後腦勺如同被重錘砸中,眼前金星亂冒!
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身體在狹窄的縫隙裡拚命前竄,同時右手閃電般探入腰間!
錚!錚!錚!
三顆黃銅算珠幾乎不分先後,化作三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撕裂潮濕的空氣,並非射向身後的血手李三,而是射向他左右兩側和頭頂上方——那搖搖欲墜的破筐、半懸在牆頭的爛木桶、以及一根腐朽的晾衣竹竿!
噗!噗!噗!
算珠精準嵌入目標!陰寒滯澀的靈力瞬間爆發!
嘩啦!轟!哢嚓!
破筐裡的爛菜葉、臭魚頭如同天女散花般炸開!爛木桶兜頭蓋臉地砸下!腐朽的晾衣竿帶著風聲攔腰橫掃!一片狼藉瞬間堵住了狹窄的縫隙入口!
「小雜種!」
血手李三被這劈頭蓋臉的汙穢垃圾和障礙物阻了一阻,氣得暴跳如雷,粘稠的血光在掌心翻湧,一掌拍飛了砸來的木桶!
但就這片刻的遲滯,陳三錢已經如同泥鰍般鑽出了狹窄的縫隙,一頭紮進了當鋪後麵那片迷宮般交錯、汙水橫流的黑暗小巷裡!
「疤臉!瘦猴!給我圍住他!彆讓他跑了!」血手李三憤怒的咆哮在巷口回蕩。
急促的腳步聲立刻從另外兩個方向包抄過來!是疤臉王魁和另一個精瘦如猴的劫修!他們顯然早已埋伏在附近!
陳三錢心臟狂跳,肺部火辣辣地疼,背上的傷口在劇烈奔跑下傳來陣陣撕裂的痛楚。
他像隻沒頭的蒼蠅,憑借著對這片區域地形的熟悉,在七拐八繞、散發著惡臭的巷道裡亡命狂奔。
身後,血手李三那沉重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疤臉王魁和瘦猴也從側翼包抄,封堵著他可能的逃生路線。
前方是一個丁字路口,左邊是死胡同,堆滿了不知名的腐爛垃圾,臭氣熏天;右邊巷道稍寬,但儘頭似乎也堆著雜物。
而正前方,疤臉王魁那張帶著怨毒刀疤的臉,已經從拐角處探了出來,堵死了去路!
「狗東西!看你往哪跑!」疤臉王魁獰笑著,抽出腰間的分水刺,煉氣後期的靈力波動毫不掩飾地散發出來。
他腳踝上還纏著厚厚的、滲著血跡的布條,顯然是上次瓦片留下的傷,這讓他眼中的恨意更加瘋狂。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側翼還有瘦猴虎視眈眈!
陳三錢猛地刹住腳步,背靠著冰冷濕滑、長滿青苔的牆壁,胸膛劇烈起伏,臉色因失血和透支而蒼白如紙。
血手李三魁梧的身影,如同一座散發著血腥氣息的肉山,堵住了他退回當鋪方向的來路。
疤臉王魁和瘦猴一左一右,呈品字形將他死死圍在丁字路口的死角。
三對一!絕境!
血手李三一步步逼近,暗紅色的勁裝仿佛在昏暗的光線下流淌著鮮血,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扭曲著,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三錢,如同盯著砧板上的魚肉。
「跑啊?怎麼不跑了?」血手李三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小子,老子耐心有限。說!那天晚上,後院那道紅光,那柄飛走的‘赤煞劍種’,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具焦屍懷裡,你他娘的到底摳走了什麼寶貝?!」
他每說一句,身上的血腥煞氣和築基靈壓就強盛一分,如同實質的重錘,狠狠砸在陳三錢的心口,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疤臉王魁和瘦猴也配合著發出嘿嘿的獰笑,手中的兵刃閃爍著寒光。
陳三錢背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冷汗沿著額角滑落。
硬抗?那是找死!築基期的凶人碾死他比碾死螞蟻還容易!必須拖!必須用“死人經濟學”的思路,用“死賬”的誘惑,撬開一線生機!
他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瞬間堆滿了驚恐、絕望和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瘋狂,聲音帶著哭腔和破音的嘶啞:「三…三爺!饒命!小的說!小的全說!」
他像是被嚇破了膽,語無倫次地喊道:「那…那晚的紅光…是…是‘引子’!是打開‘黑水潭’底下那個‘古修士洞府’的引子啊!那焦屍…那焦屍就是鑰匙!小的…小的從它懷裡摳出來的…是半塊洞府禁製的‘樞紐石’!」
「古修士洞府?樞紐石?」血手李三血紅的瞳孔猛地一縮,腳步下意識地頓了一下。
古修士洞府!這五個字對任何修士都有著致命的誘惑!尤其是在這人界資源枯竭的時代!
疤臉王魁和瘦猴的呼吸也瞬間粗重起來,眼中爆射出貪婪的光芒!
「放屁!」疤臉王魁強壓住激動,厲聲喝道,「黑水潭那鬼地方,鳥不拉屎,哪來的古修士洞府?!」
「真的!千真萬確!」陳三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狂熱,「那焦屍就是七大派探索洞府失敗的試驗品!小的也是偶然從…從一個快死的尋寶散修嘴裡撬出來的!他臨死前畫了地圖!就在…就在小的懷裡!」他作勢要往懷裡掏東西。
「慢著!」血手李三低喝一聲,眼中貪婪和警惕交織,「把地圖和那半塊‘樞紐石’交出來!老子可以考慮饒你一條狗命!」
成了!貪婪上鉤了!
陳三錢心中冷笑,臉上卻依舊是那副驚恐交加、急於獻寶的模樣:「是!是!小的這就拿…」他的手顫抖著伸向懷裡。
就在他手指即將探入懷中的刹那——
一股狂暴、灼熱、仿佛要焚儘他生命本源的洪流,猛地從鞋底的仙元石殘片爆發!
沿著腳底的傷口,如同決堤的岩漿,瘋狂湧入他枯竭的經脈!
這股力量是如此霸道,如此精純,遠超下品靈石百倍!但它帶來的,卻是更深、更刺骨的虛弱感——那是壽元被瘋狂抽取的征兆!
與此同時,陳三錢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在仙元石力量湧入的瞬間,死死鎖定了懷中三件早已準備好的“廢品”!
一件,是玉清子當掉的那本《青鬆劍訣》!
一件,是那個“土夫子”當掉的灰撲撲鎮墓石板!
一件,是牆角焦屍身上剝離下來、用藥水簡單處理過的一塊最大的“地火蠶絲”布條!
嗡!嗡!嗡!
三件原本死氣沉沉、靈力微弱幾近於無的破爛,在仙元石殘片那至高力量的強行灌注和粗暴“激活”下,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在陳三錢懷中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混亂的靈力波動!
劍訣書頁無風自動,發出金鐵摩擦般的銳響;鎮墓石板上黯淡的符文瘋狂閃爍,透出陰冷的死氣;布條則如同活物般扭曲,散發出灼熱的高溫!
“給我爆!”陳三錢在心中無聲嘶吼!意念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三件被強行“催熟”的法寶核心!
轟!轟!轟!
三聲震耳欲聾、幾乎不分先後的恐怖爆炸,如同三顆小型太陽在陳三錢胸前近距離炸開!
刺目的白光、混亂的劍氣、陰冷的死氣、灼熱的火浪…狂暴的能量亂流瞬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毀滅性的衝擊風暴,呈扇形向著堵在正前方的血手李三、疤臉王魁和瘦猴三人,瘋狂席卷而去!
「什麼?!」
「操!!」
「小心!!」
血手李三首當其衝,血紅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他萬萬沒想到這小子懷裡揣著的不是地圖,而是三顆威力如此恐怖的“炸彈”!
倉促之間,他隻來得及怒吼一聲,一雙血紅色的巨掌猛地交叉護在胸前,粘稠的血光瞬間爆發,形成一麵厚重的血色光盾!
疤臉王魁和瘦猴更是魂飛魄散!他們距離爆炸中心更近,修為又遠不如血手李三!
瘦猴怪叫一聲,身體如同受驚的猴子般猛地向後彈射!疤臉王魁則怒吼著將分水刺橫在身前,催動全身靈力形成護罩!
毀滅性的能量風暴狠狠撞上了血色光盾和兩人的防禦!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小巷中瘋狂回蕩,震得兩側牆壁簌簌發抖,剝落下大片的牆皮和灰塵!刺眼的光芒將昏暗的巷道照得亮如白晝!
血手李三悶哼一聲,腳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
他雙臂劇震,那麵看似堅固的血色光盾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狂暴的衝擊力將他魁梧的身軀硬生生推得向後滑行了數尺,才勉強穩住!
疤臉王魁和瘦猴就沒那麼好運了!
噗!
噗!
兩聲噴血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疤臉王魁的分水刺直接被狂暴的劍氣攪碎!護體靈光如同紙糊般破碎!混雜著劍氣、死氣、火浪的衝擊波狠狠撞在他胸口!
他胸口瞬間塌陷下去一大塊,整個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後的牆壁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鮮血狂噴,當場昏死過去!
瘦猴憑借著身法優勢,避開了最核心的衝擊,但也被爆炸邊緣的能量亂流掃中,左臂齊肩而斷!
斷臂處焦黑一片!他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捂著斷臂傷口,跌跌撞撞地向後逃竄,瞬間消失在黑暗的巷道裡!
爆炸的強光和巨響,以及混亂的能量波動,瞬間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和感知!
就是現在!
陳三錢在引爆三件廢品法寶的瞬間,早已借著爆炸的反衝力,身體如同被巨錘砸中,猛地向後倒飛!
他強忍著胸前傳來的劇痛,爆炸衝擊和仙元石力量反噬的雙重傷害,以及那股幾乎將他靈魂都抽乾的恐怖虛弱感,至少二十年壽元被瞬間抽走!
人在空中,右手已閃電般按在腰間算盤之上!
他的目標不是血手李三!而是那個被爆炸震得身形不穩、光盾破碎的劫修頭子!以及,他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儲物袋!
「血手李三!」陳三錢的聲音帶著一股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和狠厲,穿透爆炸的餘波,「這一珠,算你欠我的利息!」
錚!錚!錚!錚!錚!
五聲短促尖銳到極致的顫鳴連成一片!
五顆黃銅算珠,如同索命的流星,撕裂尚未散儘的煙塵和混亂能量流,並非射向血手李三的要害,而是刁鑽無比地射向他因抵擋爆炸而門戶洞開的下盤——雙膝、雙踝以及…他腰間儲物袋的係帶!
珠光快如閃電!每一顆算珠都拖曳著微弱的、源自仙元石殘片的奇異流光,帶著一股“欠債還錢”的冰冷意誌!
血手李三剛剛硬抗了三件法寶自爆的衝擊,氣血翻騰,靈光盾破碎,正處於舊力剛儘、新力未生的微妙間隙!
他萬萬沒想到陳三錢在引爆如此威力的“炸彈”後,還能發出如此刁鑽狠辣的反擊!
「小畜生!」他驚怒交加,血掌倉促下拍,試圖攔截!
噗!噗!
兩顆射向膝蓋的算珠被他勉強拍飛!但另外三顆…
噗嗤!一顆狠狠嵌入他右腿腳踝筋絡!陰寒滯澀的靈力瞬間侵入!
噗嗤!另一顆精準地打在他左腿腳踝同樣的位置!
而最後一顆,也是最快的一顆,如同長了眼睛般,擦著他倉促回防的手掌邊緣,“唰”地一聲,精準無比地割斷了他腰間儲物袋的係帶!
「呃啊!」雙腿腳踝同時傳來筋脈被撕裂、靈力被凍結的劇痛,讓血手李三一個踉蹌!
更讓他目眥欲裂的是,他視若性命的儲物袋,竟被那顆該死的算珠帶著,劃出一道弧線,飛向了倒飛出去的陳三錢!
「我的儲物袋!!」血手李三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不顧腳踝劇痛,就要撲過去!
但陳三錢根本不會給他機會!
在算珠射出的瞬間,他已經借著爆炸的反衝和算珠的後坐力,身體如同輕飄飄的落葉,猛地撞進了身後那條堆滿腐爛垃圾的死胡同!
他看也不看飛來的儲物袋,左手如同靈蛇出洞,在空中一抄,精準地將那鼓鼓囊囊的袋子撈在手中!
同時,他的身體毫不停留,借著撞擊垃圾堆的力道,一個狼狽卻異常迅捷的翻滾,撞開了垃圾堆後麵一扇早已腐朽不堪、用破木板釘死的、通往另一條平行巷道的矮窗!
嘩啦!
腐朽的木板應聲而碎!
陳三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矮窗後的黑暗裡!
「陳三錢!老子要將你碎屍萬段!!!」
血手李三狂暴到極點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遠古凶獸,在充斥著硝煙、血腥和惡臭的小巷中瘋狂回蕩,震得整個街區都仿佛在顫抖!
他拖著兩條被算珠陰寒力量侵蝕、靈力運轉滯澀的腿,衝到垃圾堆前,隻看到那破開的矮窗和裡麵深不見底的黑暗。
疤臉王魁如同死狗般癱在牆角,生死不知。瘦猴斷臂逃遁,不知所蹤。
他血手李三,堂堂築基期劫修頭子,帶著兩個手下圍堵一個煉氣期的小學徒,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手下非死即殘,自己雙腿受創,連視若性命的儲物袋都被搶走了!
奇恥大辱!不共戴天之仇!
血手李三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黑洞洞的矮窗,臉上的肌肉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那道刀疤更是猙獰如活物。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牆壁上!
轟!
堅硬的青石牆麵被砸出一個深坑,碎石飛濺!
「搜!給我把這片老鼠洞翻過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老子要把他挫骨揚灰!!!」他對著聞聲趕來的其他手下,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咆哮。
距離爆炸小巷隔著兩條街,一處廢棄灶房坍塌形成的、散發著濃重油煙和黴味的狹小空間裡。
陳三錢背靠著冰冷的斷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劇痛。
冷汗如同小溪般從他額角、鬢邊涔涔而下,混著臉上的泥汙和可能的血跡,狼狽不堪。
身體深處傳來的那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虧空感和虛弱感,讓他眼前陣陣發黑,手腳冰涼,仿佛隨時會昏厥過去。
透支!巨大的透支!引爆三件廢品法寶,加上最後那五顆蘊含了仙元石力量的算珠…他感覺自己的壽元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大塊!至少二三十年!
代價慘重。但,值得!
他攤開左手,那個鼓鼓囊囊、用某種堅韌獸皮縫製、還帶著血手李三體溫和血腥味的儲物袋,正靜靜地躺在他沾滿汙穢的掌心。
築基期劫修頭子的身家!這裡麵,該有多少靈石?多少搶來的寶貝?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身體的極度不適。陳三錢強提一口氣,忍著經脈撕裂般的痛楚,將一絲微弱的靈力探入儲物袋那簡陋的禁製中。
血手李三顯然沒把這禁製當回事,隻用了最基礎的靈力烙印,此刻他身受創傷,靈力紊亂,烙印早已鬆動。
噗。
一聲輕響,禁製被強行衝開。
陳三錢的神識迫不及待地探了進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堆積如小山般的下品靈石!粗略一掃,至少有上千枚!
靈石的光芒在狹小的儲物空間裡交相輝映,晃得陳三錢心神搖曳!發了!真的發了!
這一把,比他過去幾年在當鋪裡摳搜攢下的全部身家還要多十倍!
靈石堆旁邊,散亂地堆放著一些瓶瓶罐罐,大多是療傷和恢複靈力的普通丹藥;幾件閃爍著黯淡靈光的法器,刀、劍、盾,品相一般,沾著血汙;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材料,獸骨、礦石、乾枯的草藥。
陳三錢的目光飛快掃過這些,最終,定格在儲物袋角落裡,兩個不起眼的小東西上。
一個,是一枚約莫兩指寬、通體呈淡紫色、觸手溫潤的玉質符籙。
符籙表麵,用極其纖細、閃爍著微光的銀線,勾勒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紫羅蘭圖案。
整個符籙透著一股清冷高貴的氣息,與儲物袋裡其他粗陋血腥的東西格格不入。
另一個,則讓陳三錢瞳孔猛地一縮——那是一把通體布滿暗紅色鏽跡、刃口鈍得離譜、樣式極其古舊的匕首!
正是老乞丐每周風雨無阻來典當的那把!它怎麼會出現在血手李三的儲物袋裡?!
陳三錢下意識地摸向自己懷裡——那塊仙元石殘片,此刻正隔著衣物,散發出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與儲物袋裡那把鏽蝕匕首,以及他懷中另一張當票背麵被墨汁洇出的殘缺符文,隱隱產生著某種奇異的共鳴!
血手李三…老乞丐的匕首…紫羅蘭符籙…七大派丟棄的焦屍廢品…
無數碎片化的線索在他因透支而劇痛的腦海中瘋狂碰撞!
他暫時壓下對匕首的驚疑,手指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撚起那枚淡紫色的玉符。
符籙入手溫潤,帶著一絲淡淡的、仿佛空穀幽蘭般的冷香。
在符籙背麵,靠近邊緣的位置,用同樣纖細的銀線,繡著兩個娟秀卻帶著一絲鋒銳的小字:
「紫靈」。
紫靈?紫靈仙子?!
陳三錢的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砸中!
那個偽裝成散修、在亂星海黑市神出鬼沒、據說背景神秘、連趙四海都諱莫如深的女人?!
血手李三的儲物袋裡,怎麼會有她的專屬聯絡符籙?!
一個冰冷而清晰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陳三錢的腦海:
血手幫能在亂星海邊緣如此肆無忌憚地殺人越貨,劫掠七大派的“廢料”運輸船…背後,難道站著的就是…七大派本身?!
而紫靈仙子,就是那個穿針引線的中間人?!這枚符籙,就是他們勾結的鐵證?!
七大派…劫修…當鋪洗錢…死人廢品翻新…
一條隱藏在血腥與貪婪之下的、龐大而黑暗的利益鏈條,第一次在陳三錢眼前,撕開了它猙獰的一角!
他緊緊攥著那枚溫潤卻冰冷的紫羅蘭符籙,感受著懷裡仙元石殘片的灼熱,以及身體深處那巨大的、用壽元換來的虛弱。
恐懼在消退,一種更冰冷的、混雜著野心和算計的火焰,在他眼底深處悄然點燃。
他咧開嘴,沾著血汙和泥灰的臉上,露出一個無聲的、近乎猙獰的笑容。
「該去黑市…給這些死人貨,找個好買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