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校場,肅殺如鐵。巨大的青石擂台上,南宮逸孤身而立,背負粗布包裹的長劍,布衣在晨風中微動。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目光或譏誚,或冷漠,或憐憫。雲氏站在角落,指甲深陷掌心,臉色蒼白如紙。
比試尚未開始,校場內已是暗流湧動。諸多族人早已圍攏在南宮鴻身側,諂媚奉承之聲不絕於耳。南宮霄乃雲渺宮內門弟子,紫虹劍已是囊中之物,更有可能問鼎下任族長之位,此時不巴結,更待何時?
“鴻長老,霄少爺天縱奇才,此戰定當揚我南宮家威名!”
“紫虹劍在霄少爺手中,必能重現昔日輝煌!”
“那廢物,怕是連霄少爺一招都接不住……”
南宮鴻誌得意滿,矜持頷首,目光掃過高台上端坐的族長南宮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就在此時,一股沉凝如山嶽、又帶著歲月滄桑的氣息,悄然籠罩了整個校場。喧囂瞬間平息,落針可聞。
人群如潮水分開,一位身著樸素麻衣、須發皆銀、麵容溝壑縱橫的老者,拄著一根虯結的烏木拐杖,緩步而來。他步伐看似緩慢,卻幾步便已至擂台之下。
“拜見老祖!” 所有南宮族人,包括族長南宮烈、長老南宮鴻在內,無不躬身行禮,神色敬畏。
“都起來吧。” 老者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正是南宮家擎天之柱,活了一百二十餘載的南宮玄!
南宮烈急忙起身相迎:“老祖宗駕臨,為何不提前知會?孫兒也好……”
“繁文縟節,免了。” 南宮玄擺擺手,深邃如古井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擂台上的南宮逸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仿佛能洞穿皮囊,直抵魂海深處那團奇異的光暈。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在他眼底掠過。“老夫行將就木,聽聞族中出了麒麟兒,特來……看看。”
南宮烈心領神會,連忙道:“老祖宗所言,正是南宮霄!他天資卓絕,年前已入雲渺宮內門,實乃我南宮家未來希望!”
“雲渺宮……內門……” 南宮玄微微頷首,滄桑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好,好。南宮家後繼有人,老夫……也算能安心閉眼了。” 他壽元無多,最憂心的便是家族青黃不接。
南宮鴻聞言,激動得渾身微顫,疾步上前,深深一揖:“老祖宗!霄兒正是晚輩犬子!能為家族爭光,是晚輩的福分!”
南宮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你,生了個好兒子。” 目光卻似不經意間再次瞥過擂台上那道孤絕的身影。
南宮鴻受寵若驚,正欲再獻殷勤——
“霄少爺回來了!”
“還有……雲渺宮的高人!”
遠處傳來喧嘩,人群再次分開。隻見一對身著雲渺宮標誌性月白流雲袍、頭戴雪羽冠的年輕男女,手挽著手,踏著晨光,如同神仙眷侶般飄然而至。
男子麵如冠玉,唇紅齒白,眉目精致得近乎陰柔,行走間帶著一股刻意為之的飄逸瀟灑,正是南宮霄。而他身側的女子,身材高挑豐腴,本也算有幾分姿色,卻偏偏生了一雙倒三角眼,顴骨略高,眉宇間帶著一股盛氣淩人的倨傲,走路虎虎生風,毫無女子的柔美。
“霄少爺!好風采!”
“不愧是雲渺宮高徒!”
“那位仙子是……” 驚歎與豔羨聲四起。雲渺宮弟子的身份,足以掩蓋一切外貌的不足。
南宮霄享受著眾人的矚目,嘴角噙著矜持的笑意,目光掃過擂台上的南宮逸,如同看一隻礙眼的螻蟻,充滿了不屑。他挽著女子的手,徑直走向南宮鴻。
“爹!” 南宮霄聲音清越,帶著一絲刻意的親昵。
“天兒!” 南宮鴻滿臉紅光,隨即看向那女子,“這位是……”
“爹爹,” 南宮霄笑容更盛,帶著一絲炫耀,“這位是厲飛凰師妹,雲渺宮內門精英弟子,更是……孩兒的雙修道侶。” 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
“爹爹。” 厲飛凰微微頷首,算是見禮,聲音略顯粗獷,眼神掃過南宮鴻,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並無多少敬意。
“雙修道侶?!” 滿場嘩然!
南宮鴻先是一愣,隨即狂喜湧上心頭,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好!好兒媳!天兒,你真是……真是為父的好兒子啊!” 一個元魄境五階的雲渺宮弟子成了兒媳?這簡直是天降靠山!南宮家在南天城的地位,將穩如磐石!
“雲渺宮,雙修之法獨步玄穹,陰陽相濟,進境神速。難怪……” 族長南宮烈眼中精光閃爍,心中對南宮霄一脈的重視又添幾分。
在無數道羨慕嫉妒的目光中,南宮鴻意氣風發,領著兒子兒媳走向高台:“天兒,凰兒,快隨為父拜見老祖宗!”
經過南宮逸身邊時,南宮霄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蔑地低語:“廢物,乖乖把紫虹劍獻上來,或許能留你母子一條賤命。否則……哼!”
南宮逸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沒聽見。
三人來到南宮玄麵前。
“老祖宗,這便是晚輩犬子南宮霄,這位是雲渺宮高徒厲飛凰,亦是霄兒的雙修道侶。” 南宮鴻躬身介紹,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得意。
南宮玄的目光在厲飛凰身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賜座。”
兩張華貴的紫檀椅被搬到南宮玄身側稍下的位置。南宮霄與厲飛凰坦然落座,姿態從容,仿佛理所應當。
南宮烈見南宮逸遲遲不動,眉頭一皺,正要發難——
“不必勞煩族長大人‘請’了。”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南宮逸攙扶著臉色蒼白的雲氏,一步步穿過寂靜的人群,走到了擂台之下。他抬頭,目光平靜地迎向高台上所有審視的視線,最後落在南宮玄那深邃的眼眸上。
“南宮逸!你好大的架子!竟讓老祖宗與雲渺宮貴客等候!” 南宮烈厲聲嗬斥。
“旁支草廬,路遠難行。族長既未派車馬相迎,亦未遣人引路,難道指望我母子插翅飛來?” 南宮逸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冰冷的諷刺。
“放肆!” “大膽!” 嗬斥聲四起。
“牙尖嘴利,廢物終究是廢物!” 南宮鴻冷笑。
“霄哥,快點解決他嘛,人家還想去城裡逛逛呢!” 厲飛凰扯著南宮霄的袖子,用刻意捏尖的嗓音撒嬌道,看向南宮逸的眼神如同看一隻待宰的牲畜。
“放心,凰妹,碾死一隻臭蟲,費不了多少工夫。” 南宮霄優雅起身,整理了一下纖塵不染的雪白雲袍,如同孔雀開屏般,施施然走上擂台,居高臨下地看著南宮逸:
“廢物,上來領死。彆耽誤我與雲妹的良辰。”
“所有人,都盼著我輸。所有人,都認定紫虹劍該歸你所有。” 南宮逸鬆開母親的手,一步踏出,身影已穩穩落在擂台之上,與南宮霄相對而立。布衣在風中獵獵作響,背影孤絕。
“紫虹這等神兵,落在你手,如同明珠蒙塵,暴殄天物。唯有在我手中,方能綻放其絕世鋒芒,此乃天命所歸!” 南宮霄雙手負後,姿態傲然。
“天少威武!” “霄少爺風姿絕世!”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諂媚的喝彩。
厲飛凰更是雙手捧心,倒三角眼裡滿是癡迷的星星,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仿佛南宮霄放個屁都是香的。
“殺了他!” “打死這廢物!” 不知誰帶頭,充滿惡意的呼喊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彙成一股令人心寒的聲浪。
“逸兒……” 雲氏淚如雨下,心如刀絞。這就是他們母子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族?冰冷刺骨!
南宮逸環視台下那一張張扭曲興奮的臉,心湖一片冰寒。他猛地轉頭,目光如電射向高台:“族長!若我勝了南宮霄,紫虹劍歸我,此乃約定!但,我勝之後,能得什麼?”
南宮烈一愣,顯然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一時語塞。
一直閉目養神的南宮玄,此刻卻緩緩睜開了眼睛,蒼老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響徹全場:
“勝者,可得所求。”
他目光深邃地看了南宮逸一眼,補充道:“隻要……你勝得了。”
“哈哈哈哈!” 南宮鴻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癡心妄想!憑你這廢物?”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嘲諷聲浪再起。
南宮逸無視聒噪,直視南宮玄:“好!若我勝,我要南宮鴻父子,將這三年來奪我母子之產,欺我母子之辱,連本帶利——儘數奉還! 並,滾出南宮家!”
“準。” 南宮玄吐出一個字,重若千鈞。他渾濁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興味。
“狂妄!” “不知死活!” 台下嘩然,如同看一個瘋子。
南宮玄拄著烏木杖起身,聲音不高,卻壓下了所有喧嘩:
“南宮家,以武立族!強者為尊,能者得之!老夫在此,即為公正!此戰,生死不論,勝者得紫虹!”
他目光掃過台上二人:
“開始!”
“且慢!” 南宮霄忽然開口,臉上掛著虛偽的憐憫笑容,如同施舍:“你我實力懸殊,若我全力出手,未免勝之不武。為顯公平……我讓你十招!”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炸開了鍋!
“霄少爺仁義啊!”
“這才是大宗門的氣度!”
“讓十招?那廢物能撐過三招嗎?”
南宮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寒潭映月:“十招?你確定?”
“對付你,讓百招又何妨?” 南宮霄負手而立,下巴微揚,姿態瀟灑到了極致。
“好!” 南宮逸眼中幽綠厲芒一閃而逝,不再廢話。足下發力,身形如離弦之箭,瞬間跨越兩人之間的距離!速度快得讓台下眾人眼前一花!
“第一招!”
低喝聲中,南宮逸右拳緊握,毫無花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搗南宮霄麵門!拳風凜冽,竟隱隱帶起灼熱的氣浪!
“嗯?!” 南宮霄臉上的瀟灑瞬間凝固!這速度?!這氣勢?!絕不止元魄境二階!
他不敢再托大,倉促間抬起左臂格擋,同時體內流水元魄運轉,一層淡藍色的水元力覆蓋手臂!
砰!
拳臂相撞,發出沉悶的巨響!
南宮霄隻覺一股沛然莫禦、剛猛霸道的巨力透過手臂狠狠撞來!左臂劇痛發麻,整個人竟被震得踉蹌後退一步!更有一股灼熱的氣息穿透水元力防禦,順著手臂筋脈鑽入體內!
“嘶——!” 南宮霄倒吸一口涼氣,臉上血色瞬間褪去!眼中充滿了驚駭!
元魄境三階後期?!火焰元魄之力?!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