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看了一眼盒子,眼前一亮,這不是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嗎,他趕緊走到桌邊,拿在手裡左看右看,愛不釋手。
“爸,你怎麼舍得給我買這麼貴重的物品”,阿明的聲音有點顫抖,眼睛有點濕潤,父母都是農民,每天起早貪黑,自己省吃儉用,一年下來也存不了多少錢。
“你的那個舊手機就給爸爸吧,年輕人應該用好一點的手機,不然在大城市彆人會笑話的”,父親輕聲說道。阿明從衣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手機,上麵的按鍵漆都已經被磨掉了,屏幕看上去有點模糊,估計最好的功能也就是能下載音樂和電影了。
“快點把手機收好,要吃飯了”,母親把炒好的最後一道菜放在了桌上,解開圍裙掛了起來。阿明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珠,拿著手機走出廚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按亮電燈,把手機放在了櫃子裡。拿起紙巾擦了一下眼角,儘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走到廚房,飯菜都已經上桌了,雞,魚,肉都還冒著熱氣,父母已經坐在了桌前,但都沒有開吃。阿明緩慢地走了過去,坐下後夾了菜就往嘴裡塞,左手堅起大拇指在母親麵前晃了晃,“真好吃”。
父母被他的舉動逗笑了,好吃就多吃點,邊說邊往他的碗裡夾菜。
天剛微微亮,村民家的雞就已經爭先恐後的叫了,先是一隻,兩隻,然後就多了起來。阿明躲在被子裡,用棉被捂住耳朵,但依然阻止不了雞叫聲透過棉被鑽入耳朵,讓人心煩意亂,沒過多久就直接坐了起來,雙手來回地搓著麵部和頭發,想讓自己徹底地清醒一下。
“這麼早就起來敲敲敲,阿明還在睡覺,等下彆把他吵醒了,”母親小聲埋怨道。
“我要把摩托車修好,等一下還要送阿明去鎮上,去忙你的早餐,”父親不耐煩地說道。
聽到父母的對話,阿明生怕父母等下會因為這件事吵起來,於是掀開被子,坐在床邊穿上拖鞋,直接奔向衣櫃,快速拿出今年趕集的時候買的潮流前線的外套和褲子穿在身上,站在衣櫃的鏡子前麵,360度旋轉了一圈,然後就跑出了房間。
走到外麵,阿明還在不停地打著哈欠,小山村早晨的溫度還是比較低的,他雙手插在口袋,全身不自覺的抖動了幾下。遠遠看去,隻見幾縷薄霧飄浮在田地上空,猶如人間仙境,太陽也慢慢地露出了笑臉。
阿明朝廚房裡瞅了一下,母親正從外麵拿著一些乾柴走到了廚房門口,頭發散亂,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整理,不一會兒,就聽到裡麵鍋碗瓢盆碰撞的響聲,知道母親正在廚房裡忙著做早餐,一股熱氣從廚房窗戶溜了出來,然後消失不見了。
父親則蹲在摩托車旁邊,右手拿著一根點燃的煙,深吸了一口,左手不時地在摩托車這裡摸一下,那裡摸一下,手上已經全是灰塵了。聽到腳步聲,父親抬頭看了一眼阿明說道:“阿明,快來幫我扶一下摩托車”,隻見父親身邊放著錘子和起子,鉗子之類的工具,這些工具上麵鏽跡斑斑,而父親都把它當作寶貝一樣收藏著。
“爸,您還知道修摩托車啊,”阿明走到父親的身邊好奇地問道,此時他已紮穩馬步,雙手扶住了摩托車尾部,眼睛盯著父親擰螺絲的動作,感覺他的動作很生疏。
父親搖了搖頭,然後把抽完的煙扔在了地上,煙頭在地上滾了幾圈後才停止,苦笑道:“我不會,不過簡單的螺絲緊固還是難不倒你爸的,等下要送你去鎮上,這樣更安全一些,去修理店又得花不少錢。”
阿明站在這裡,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酸還是甜,是苦還是辣,想起自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絕對不會自己乾,以後得改一下自己的做事風格了。此刻父親依舊認真仔細地檢查著。
“你們倆人弄完了沒有,弄完後快過來吃早餐,過一會兒麵條可能就會要煮膩了”母親靠在廚房門口,手插在腰間,看著父子倆在摩托車邊上忙碌。
“媽,我們等一下過來了,”阿明微笑著朝廚房的方向回複了一聲。
阿明雙手繼續扶著摩托車,感覺臉上的肉繃得很緊,眼睛看著父親說道:“爸,還要多久才能弄完,媽已經把早餐準備好了”,這樣的姿勢保持了一段時間,阿明覺得自己的手臂和大腿都有點酸痛了。
“好了,可以了,”父親擰緊最後一顆螺絲說道,阿明鬆開手臂在原地走動了一下,甩了甩手臂,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這些工具鏽跡斑斑,不是怎麼好看,父親蹲在地上,把那些工具整整齊齊地放在工具箱內,然後站起身來,提著工具箱朝裡屋走去。
阿明走進廚房,站在灶台邊上舀了一盆熱水,用手指輕輕地觸摸了一下,感覺有點燙手,於是轉身從旁邊的冷水缸裡舀了一瓢冷水,放一點冷水然後用手指試了一下水溫,這樣試了幾次,直到手掌全部伸進溫水裡也不感覺很燙為止。
“爸,過來洗下手吧”阿明把溫水端到外麵,然後彎腰把盆放在了地上,水不停地在裡麵晃動,慢慢趨於平靜。阿明站起身子,父親蹲下把雙手放在溫水裡麵清洗,掀起陣波浪,他用力來回地搓了幾次,一盆清水馬上變得混濁起來。父親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乾了手,一雙粗糙的手呈現在了阿明的麵前,右手被煙薰黃的指甲清晰可見。
在灶台上麵,母親已把油、鹽和味精均勻地放在三個碗裡,揭開鍋蓋的那一瞬間,霧氣飄散開來,由密到疏,直到片刻後才能清楚地看見,麵條在鍋裡被開水不停地推動著。母親拿起瓢子從鍋裡舀了一瓢湯放在了三個碗裡,然後用長筷子把鍋裡煮好的麵條夾到碗裡。
“阿明,快點吃完,收拾好行李等下就送你去鎮上,”父親語氣平靜地說著,但依然能感覺到他的不舍,父親站在灶台邊上,然後端著麵條坐在了桌前。
阿明本來也想快點吃完,但他卻故意錯誤理解父親的意思,靠近父親調侃道:“爸,這麼急著送我到鎮上乾嗎,是不是我在家裡總是惹您生氣,所以你巴不得我快點離開家,眼不見心不煩”。
“你再頂嘴我就不讓你走了,”父親強顏歡笑道,然後就看見他用筷子不停地往嘴裡夾著麵條。其實阿明知道父親是舍不得讓自己走,才故意這麼說的,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因為有一種愛叫放手。
“阿明,麵條夠了嗎,如果不夠,媽媽再煮一點”母親關切地問道,整理灶台的手突然停住了,凝神望著阿明。
阿明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滿口的麵條吞下,因為母親的問話,讓他吃得有點急,麵部有點猙獰,連忙擺手說道:“夠了,您也快點吃吧,等一下麵條快冷了”。
母親把鍋碗瓢盆整理好,然後用手拿著抹布用力在灶台上來回地擦了幾遍,被抹布擦過後的灶台瓷磚現出了本來的光亮,從她的動作可以看出,微胖的身體讓她做這些家務有點吃力。過後,母親也端起麵條開始吃起來。
阿明在臥室,打開衣櫃,他想找兩件好點的衣服放在背包,點亮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彎著腰,把頭伸進衣櫃裡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翻了個遍,才勉強找出了兩件,擰成一團直接塞進背包,拉好拉鏈。他把衣櫃裡的衣服,書桌上的一些筆筒都整理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到床邊把被子攤開,角對角,邊對邊的折疊好,放在床中央。他轉動著身子,環視了整個房間,想把它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中。
“好了沒有,阿明”,父親在外麵大聲喊著,摩托車轟隆隆的聲音再次響徹耳畔,阿明拿起背包,用力關上房門,父親已經全副武裝坐在了摩托車上,
“媽,您也打算送我去鎮上啊”阿明掃視了一下母親說道。母親梳理好了頭發,嘴角微紅,一看就知道化了淡妝,穿著她平時舍不得穿的衣服站在了父親身邊。
“當然啊,這是你第一次出遠門”,母親勉強地露出笑容,然後將目光從阿明身上移開,眨了眨濕潤的眼睛。
“上車吧,彆墨跡了,”父親突然說道。阿明扶著母親向左傾斜的身體,她的右腳吃力地搭在了摩托車坐墊上麵,用力一推,右手順著坐墊滑了下去,父親紮著馬步,用力穩住摩托車不讓它倒了。阿明則一個跨步,直接坐在了車後麵。
“阿明,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螺絲緊固一下嗎”父親笑著問道。阿明笑而不語。接下來母親就輕輕地拍了一下父親:“彆開玩笑了,認真騎車”,此時母親的臉上一陣緋紅,良久之後才消失。
雖然太陽照在了身上,但坐在摩托車上感覺有些冷,疾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母親的頭發在空中飛舞,偶爾也能看見幾根白發嶄露頭角。
阿明坐在摩托車上,雙手放在後麵的尾箱支架上,用力撐起了整個身體,眼睛四處張望,路兩邊一排排樹木,一片片稻田映入眼簾。
離小山村的距離越來越遠,前麵出現了一排排樓房,越來越近,父親在一個拐角處停了下來,
“到了,你們可以下來了”,父親偏了偏頭說道,阿明先從摩托車上跳了下來,走到母親的左側,然後用力扶住母親的左臂,她學著阿明一躍,也跳下了車。
待母親下車後,父親立即取下頭上的全盔,用鼻子搜索附近的新鮮空氣,隨即拔出摩托車鑰匙,左腳後腳跟用力踩下撐角,把摩托車向左偏起,讓其立在地麵上,解開掛在支架上的防盜鎖,彎著腰鎖住了前輪,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嗬成。
下了車,阿明的眼睛四處張望,鎮上果然要比小山村繁華多了,一眼掃去,水果店,服裝店,手機店,超市,五金店都挨在一起,百步之內可以買齊,而鎮上最大的特點就是人比較集中,人流量大,男女老少,本地的,外地的,所以才會有這麼多商家在此經商。
“等一下送你到車站,我們就回去了,自己在外麵要注意安全,”父親語重心長的說道。“在外麵要多吃一點,不要餓著肚子了”,母親接著說道。
這樣的話語父母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阿明感覺到自己的耳朵都快起繭了,他壓住自己不耐煩的情緒笑著說道:“爸媽,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在外麵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等我賺大錢了,讓你們享享清福”。
“錢不管賺多賺少,隻要你能平安,就是我們最大的願望”父親側過頭對阿明說道。
前麵的汽車越來越多,喇叭的聲音也越來越密集,此時阿明的心中百感交集,他想壓製住內心的激動,但眼淚卻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父母此時停住了腳步,看著他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