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骸堡壘冰藍色甬道深處的訓練場,空氣依舊冰冷壓抑,隻有生物材料牆壁在微弱光線下散發著柔韌的質感。場中,一道沉默的身影在重複著單調的穿刺和揮掃。
凱爾·霍克曼身著靛青色勁裝,傷痕掩蓋在衣料之下,但每次動作間,手腕和脖頸處繃緊的肌肉仍暴露著猙獰的未愈焦痕。他手中握著的並非熔岩之拳,而是一杆長約七尺的幽邃長槍!槍身不知由何種暗色金屬鑄造,布滿了深紫色的奇異雷紋。這便是他的兵刃——雷槍“紫煌”。
槍尖每一次破空,不再是火星迸濺,而是帶起一道道極其凝練、卻帶著腐敗氣息的紫黑色雷弧!劈啪作響,如同毒蛇吐信!這套槍術基礎招式——穿雲、破風、驚雷、橫掃——他演練得無比認真,卻透著一股死寂的麻木。紫黑雷霆的每一次爆發都顯得後繼無力,轟擊在柔韌牆壁上,發出沉悶的“滋啦”聲,電光瞬間炸開又湮滅,留下一片焦黑的印記和令人不適的能量殘留。汗水浸透後背,呼吸粗重破碎,他在沉默中透支著自己,像是要將無儘的痛苦和深淵殘留的汙穢都灌入這杆冰冷的凶兵之中。
陸昭明站在入口陰影處,蒼青色的劍道常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凝視著場內,那沉默的自虐式訓練,那槍尖每一次爆發的、被汙染了的黑暗雷霆,都讓他眉心深鎖。凱爾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的一部分已經隨著炎獄一同湮滅,剩下的隻是執行槍術程式的軀殼。這絕不是宣泄,而是向深淵的獻祭。
不能再等了。
陸昭明從陰影中踏出,腳步聲在寂靜的訓練場中格外清晰,瞬間打破了凱爾那重複的、孤獨的世界。
凱爾正將全身力量貫注槍尖,一式“驚雷式”狠狠前刺!暗紫雷光如毒龍般刺向空處。陸昭明的闖入讓他動作猛地一滯,槍尖凝固在半空,槍身兀自發出低沉嗡鳴。他僵硬地轉頭,汗珠順頰滑落,空洞的眼神聚焦在陸昭明身上,那目光深處,是沉澱的死寂和即將崩裂的暗雷。
陸昭明徑直走到他對麵五步之外。目光如劍,直刺凱爾眼底:
“凱爾·霍克曼。”
凱爾毫無反應,握槍的手骨節泛白。
“用這點被汙染的廢電折磨這堵牆?”陸昭明聲音冷冽,帶著劍鋒般的銳氣,“這就是你師父教你的槍術?用來戳死沉寂和無能為力?”
凱爾的身體驟然繃緊!那死寂之湖猛地掀起滔天暗湧!恥辱、憤怒、刻骨的無力感如電流順著槍杆反噬!他喉頭滾動,發出壓抑的、雷鳴般低吼:“嗚…!”
“那就來點痛快的!”陸昭明一聲厲喝,如同雷霆炸響!他手臂一振,一股磅礴、純淨、隱含深海律令之威的青色雷光瞬間自身周炸開!不再是劍意,而是凝練的、呼嘯的青色雷罡!這青雷帶著洞穿幽冥的凜冽和生機磅礴的威嚴,與凱爾槍尖的紫黑截然對立!
他伸手指向凱爾,周身青雷如龍蛇遊走,厲聲道:
“拿起你的槍!把你心裡那鍋被深淵攪爛的怨毒!把你那快要壓垮自己的絕望!把你對命運對老天的詛咒!都塞進這杆破槍裡!彆像個隻會戳稻草的慫貨一樣縮著!”
“用它來紮我!用你的黑色紫雷!把你師父教給槍的魂魄!那還沒燒透的火氣!都給老子潑出來!”
“來——戰!!!”最後的吼聲如同引雷之鼓!
“吼——!!”
凱爾壓抑太久的暗雷之怒徹底引爆!理智的弦在師父名號被提起瞬間繃斷!他不再是什麼弟子,不再顧忌什麼深淵反噬!他就是一頭被命運刺傷、被絕望填滿的紫黑雷獸!要撕裂眼前的人!撕裂這該死的一切!
“紫煌”槍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紫黑色雷暴!深沉的黑暗與妖異的紫色糾纏翻騰,槍尖之上,更隱隱浮現出無數扭曲的怨靈虛影!深淵的汙穢如同附骨之疽,徹底浸染了他的本源雷霆!
“咻——轟!!!”
槍出如龍!不再是單調的刺擊!凱爾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視線的紫黑色閃電風暴!雷槍“紫煌”帶著淒厲的怨魂尖嘯和毀滅性的暗雷洪流,如毒龍鑽天般朝著陸昭明狂噬而去!每一槍都凶狠刁鑽,直刺要害!槍尖炸開的紫黑雷球如同深淵巨口!狂暴的雷霆領域瞬間充斥場地!
嗤!滋啦!轟隆!
青色與紫黑瞬間猛烈碰撞!雷光炸裂如驚濤拍岸!陸昭明身影在狂雷槍影中翩若遊龍!他並未出劍,但一雙手掌翻飛間,純淨渾厚的青色雷罡噴薄而出!
•“驚蟄點鱗!”凱爾刁鑽的毒龍鑽被陸昭明一指青色雷霆點中槍鋒最弱處,力道頓消!
•“縛雷!”凱爾橫掃千軍的“狂雷破”卷起黑紫雷幕,卻被陸昭明雙手牽引,布下一張柔韌的青雷電網,將威力層層化解!
•“雷引潮漩!”凱爾凝聚最大紫黑汙穢雷能的“葬淵貫刺”,槍身彙聚成一顆碩大怨靈頭顱!陸昭明卻身化虛影,雙掌一引一送,精妙無比地將那毀滅性的汙穢雷力引偏大半,重重轟擊在訓練牆一側!
無論凱爾如何燃燒生命般催動那汙穢的雷霆,如何不計代價地爆發力量,陸昭明始終穩如磐嶽!他的化解帶著深海與青鸞的浩然正大,身法如同掌控雷霆的神祇,在槍影雷暴中信步閒庭!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映照著凱爾每一次力量的傾瀉與崩潰,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地擊打在凱爾力量轉換的間隙!
這場雷霆風暴般的宣泄持續了一刻鐘!凱爾的力量徹底告罄,紫黑色雷光黯淡如風中殘燭,“紫煌”槍身變得滾燙灼手,他的呼吸支離破碎,身體因強行催逼深淵餘力而劇烈顫抖,槍尖都開始微微下垂。眼神中的瘋狂退潮,隻剩下無儘疲憊和絕望——即使如此拚命,也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該結束了!”陸昭明眼中雷光一閃!
“青鸞折翼!”
陸昭明身影陡然化作一道撕裂視線的青色流光!並非進攻凱爾,而是直擊他手中長槍的發力之點!凱爾正欲強提最後一口氣刺出一式“寂滅雷梭”,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瞬間!
噹——!!
一聲刺穿耳膜的金屬震鳴!陸昭明並指如青雷之刃,精準無比地點在“紫煌”槍身七寸處!一道磅礴凝練的青色雷霆瞬間貫入!
凱爾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和精純浩大的青雷透槍而入!虎口瞬間劇痛撕裂!紫黑雷能如遇天敵般瞬間冰消瓦解!雙臂如遭雷亟劇痛麻木!那杆伴隨他無數歲月的“紫煌”雷槍,竟脫手而飛!
“咣當!”一聲脆響,“紫煌”翻滾著砸落在遠處地麵上,槍身上流轉的紫黑雷紋驟然暗淡!
凱爾踉蹌著後退,渾身脫力,手臂上的傷痕因為力量的反噬迸裂,滲出紫黑色的血跡。他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再看向地上冰冷的長槍,又抬眼看向前方平靜如淵的陸昭明,眼中再次浮現出即將淹沒一切的絕望。做不到……還是做不到……
陸昭明緩緩收回點出的劍指,周身狂暴的青雷氣息瞬間收斂於無形。他看著凱爾那雙迅速黯淡下去、充滿死寂的眼睛,終於開口,聲音沉凝如萬載玄鐵: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現在與我的差距。”
他話鋒陡然一轉,目光如電,直刺凱爾麻木的心:
“但你知道嗎?即使在你師父衝向深淵意誌最絕望的湮滅核心那一刻……他拚儘一切,燃燒所有,也為自己留下了一線轉圜的餘地!”
“轉圜?”凱爾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如同死水被投下石子。
陸昭明沒有再言語解釋。他猛地一翻右掌,攤開掌心!
嗡——!
一點極其微弱,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沉重與不屈意誌的暗金光芒,自他掌心幽幽亮起!它隻有小指指尖大小,核心卻穩定地燃燒著一簇極其純粹、如同凝固熔岩般熾熱沉重的——暗金色火焰!然而,在這火焰的外圍,卻纏繞著一層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卻又無比精純的——青色雷霆的紋路!這青色雷霆並非陸昭明的力量,而是像一層由雷霆編織的守護之網,小心翼翼地包裹、溫養著那簇隨時可能熄滅的火種!
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無比蒼涼、無比熟悉、且與凱爾自身血脈同源共鳴的熔岩本源氣息,混合著那守護的青色雷霆氣韻,瞬間彌漫開來!
凱爾如遭九天狂雷轟頂!渾身劇震!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大小!他死死盯著陸昭明掌中那一點微小的暗金火焰,嘴唇哆嗦著,喉嚨裡發出近乎窒息的嘶聲:“師…師父……的氣息……還有……雷……”
“這是你師父被卷入湮滅前的瞬息,”陸昭明的語氣帶著跨越生死界限的沉重感,“在他將你拋離煉獄的刹那,打入我識海的一縷……他最後的精粹!”他的目光鎖定凱爾那劇烈震顫、從絕望深淵中燃起難以置信希望的雙眼:“它並非單純火焰,而是他以殘存本源凝聚的‘雷火精魄’,外層是我的青雷勉強形成的防護網,隻為守住這一點最後的火種!”
陸昭明的手掌微抬,那一點被青雷紋路守護的暗金火焰在他掌心明滅跳躍:
“他在告訴我,在告訴所有人,更是告訴身為他唯一弟子的你——”陸昭明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雷:
“屬於‘炎獄雷尊’的傳承之火……未滅!”
“隻要這精魄尚存……哪怕隻有一絲……總有重燃燎原、再聚法相之機的可能!”
轟——!!!
希望的雷霆,遠比凱爾槍尖爆發的紫黑怨雷更加磅礴!更加真實!更加璀璨奪目!徹底劈開了那片由蘇映雪冰冷告知所鑄就的絕望死寂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