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藤蔓交錯破敗的建築群拖出鋸齒狀陰影,舒清婉繡著銀蝶的衣袂被腥風掀起。
她忽然駐足,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翳——前方混凝土斷壁爬滿青黑色苔蘚,數道龜裂的縫隙間,半透明蛛絲正隨氣流詭譎起伏。
宋定安搓了搓手,眯眼看向那些倒懸在破窗間的繭:暗紫色膜衣裹著不明凸起物,表麵密布的粘液在暮色裡泛著青綠熒光。
當一陣裹挾著腐殖土氣息的風掠過時,整片廢墟都響起細碎的哢嗒聲,仿佛千萬顆蟲牙在暗中叩擊。
“怕是蛛母在產卵期。”舒清婉用劍鞘撥開垂落的藤蘿,露出後麵蛛網交疊的巷道。
她眉心微蹙,鼻尖因飄來的酸腐味輕輕皺起,繡鞋不動聲色地後撤半步,在龜裂的柏油路麵碾出半圈碎屑。
宋定安喉結滾動著咽下反胃感,指節因攥緊劍柄而發白。
他想起上月斬開蛛腹時爆濺的熒綠色漿液——那些膠質物會像活物般攀上靴筒,在皮甲縫隙裡凝結成腥臭的硬塊。
此刻斜照的餘暉正將蛛網鍍成金紅色,卻讓黏著在絲線上的碎骨殘甲愈發清晰可辨。
“去彆的地方休息吧。”他忽然轉身。
風掠過他緊繃的下頜線,帶走那句帶著牙關輕顫的低語:“光是想象蛛血汁液濺到身上受不了!”
舒清婉好笑的看著他,調笑道:“雖然這些蜘蛛確實挺惡心的,但你這表現的也太誇張了點吧?”
“行吧,那就不進入這座廢棄的城市,去外麵找個地方休息吧,天也快黑了。”
二人轉身離去,小心避開蛛網,倒是沒有受到攻擊。
不多時,便來到了城外的一座山頂上,生起了篝火,正要煮點東西,遠處空中有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飛身而來。
二人對視一眼,各自小心戒備。
倘若對方是路過,那自然沒什麼,但是在野外之地,小心無大錯。
很快,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山上的道友,救命啊,我身後這人是劫修!”
女子降落到山頂,看起來衣衫有些淩亂,氣息也不怎麼穩的樣子,但是修為也還不錯,築基三層。
“小女子是離陽城伍家的,我叫伍念芷,求二位搭把手,等回城後必有答謝!”
她話剛說完,追逐而來的築基四層男修也降落到了山頂,對著宋定安二人拱了拱手,說道:“二位道友莫被她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麼伍家的人,我叫伍傲鬆,這女的是一個騙子”
宋定安上前一步,打斷了對方的話:“二位,我們無意插手你們的恩怨,隻要不乾擾到我們,你們自便就是。”
出門在外,莫名其妙的閒事,少管為妙。
因為根本無法分辨誰是誰非,而且自己又不是判官,沒有責任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管。
那自稱伍念芷的女子聽到這話頓時急了:“見死不救,你們還算是修行之人嗎!”
宋定安聳了聳肩,沒有說話。
至於舒清婉,自然是夫唱婦隨,雖然他們並未結婚。
“把東西交出來,看在這二位道友的麵子上,我可以當之前的事沒發生過。”
那自稱伍傲鬆的男修一邊說著,一邊還挪動著腳步向宋定安二人靠近。
此時,舒清婉通過符令通知宋定安:“小心,我覺得這倆人可能是一夥的!”
宋定安微不可察的輕鬆點了點頭。
其實他也看出來不對勁了,那伍傲鬆演技差了點。
倘若事情真如二人所說的那樣,伍傲鬆就不太可能是這個態度,另外,說話歸說話,一邊靠近過來又是什麼意思?
素不相識的,不該是戒備麼?
果然,下一秒,伍傲鬆就揮劍刺向了宋定安,而伍念芷則攻向了舒清婉。
宋定安二人因為使用隱元術,外在表現出的修為一個是築基二層,一個築基四層。
按伍傲鬆的想法,以他築基四層的修為,偷襲之下可以快速拿下眼前隻有二層的小子,然後聯手之下再拿下另一人。
可惜,他們看錯了。
在他們開始動手時,舒清婉輕喝道:“定!”
隨即二人驚恐的發現身體猛的一沉,好似陷入沼澤之中無法自拔。
宋定安甩出了捆仙繩,將伍傲鬆捆了個結實。
另一邊,舒清婉一掌拍在了女修丹田,直接封禁了其修為。
一男一女頓時懵逼了。
“你們用了什麼手段?”
伍傲鬆泄氣之餘忍不住問了出來。
宋定安自然不會告訴對方真相,剛剛是舒清婉使出了戮影咒。
他搖了搖頭,沒接對方的話,而是問道:“所以,你們是純粹為了打劫,還是有彆的原因對我們出手?”
伍傲鬆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機會:“如果我告訴你實情,你會放了我們嗎?”
“你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宋定安悠然道。
他沒說放不放,讓對方猜去。
另一邊的女修此時卻是忍不住了,“我們都是伍家之人,我伍家老祖可是金丹境!最好放了我們,否則後果絕對是你們承擔不起的!”
宋定安撇了撇嘴:“我在這殺了你,你家老祖再牛又如何?他如何知道?即便有秘法可以知道,那也是以後我才需要去麵對去考慮的問題。”
“而你,今天就會死!”
情郎唱白臉,舒清婉自然唱起了紅臉,柔聲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反正我們也沒什麼損失,隻要你說實話,我可以做主不殺你。”
伍念芷眼神中出現一絲猶豫,然後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被捆縛住的伍傲鬆,嘴唇微動。
宋定安哪裡看不出來,直接一掌拍在了後者的頂門之上。
伍傲鬆吭都沒吭一聲,身形一軟,躺到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現在,可以說了吧?”
看著伍傲鬆胸口還微微起伏並沒有死,伍念芷反倒是輕輕鬆了口氣,在她看來,眼前這一男一女殺心其實也沒那麼重,倘若說實話,說不定還真能留下一命。
“你們不是離陽城的修士吧?離陽城的人都知道,這片廢棄城市周圍十裡之內都是禁區”
原來,這片區域早就被離陽城霸主,也就是伍家給占據了,幾乎沒有人敢違抗伍家的意誌。
當然,那些敢跑過來一探究竟的,都已經死了。
伍念芷隻知道這廢棄城市之中布滿了名為幽冥鬼蛛的毒蜘蛛,原本是野生的,但後來被伍家老祖不知道用秘法給控製住了。
另外,但凡敢到這裡窺探的修士,擊殺後的屍體會被當成幽冥鬼蛛的食物,而他們也會去彆處擊殺妖獸來喂食這些毒蜘蛛。
舒清婉微微蹙眉,問道:“你們伍家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伍念芷搖了搖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哀求道:“二位,我知道的已經都說出來了,老祖在做什麼我哪裡可能知道?求二位放過我吧,我保證不會將二位來過的事說出去”
宋定安身形一閃,來到她的身邊,一掌拍下,將其拍暈,然後又將伍傲鬆給弄醒了。
“你的同伴已經將事情全都說出來了,你難道不想說點什麼嗎?”
悠悠轉醒的伍傲鬆麵無表情,淡漠道:“既然都知道了,還想讓我說什麼?”
“不管你們是哪家派來的人,膽敢挑釁我們伍家,我保證你們都會死得很慘!”
到了這個份上,還敢威脅人,看來伍家在離陽城是真的霸道慣了,當然也從側麵說明伍家的實力肯定很強。
宋定安轉身,看向那布滿毒蛛的廢棄之城,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和好奇,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去一探究竟的打算。
那些蜘蛛惡心得很不說,最重要的是自己兩人隻是無意間路過,若非要去窺探一番,那便會得罪伍家,特彆是人家可是有金丹大佬的。
小身板還真的扛不住金丹大佬的怒火。
哪怕爸媽都是金丹境也沒用,畢竟遠水可救不了近渴。
如今身上隻有五百多靈石,想要喚靈出老爸老媽救命都做不到。
甚至,想要喚靈舒清婉出來,多一份戰力靈石都不夠。
他詢問舒清婉意見:“接下來怎麼辦?這兩人已經見過我們,放肯定是不好放了,可是殺了好像也不太行。”
舒清婉歎了一口氣,說道:“咱們無意中來到此地,已經是得罪伍家了,更何況是他們心懷歹意在先,還是清理掉儘早離開吧,說不定附近還有伍家之人。”
“而且,那廢棄城市之中,也給我了一些不安的感覺,他們伍家占據此地還不讓人窺視,隻怕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宋定安想了想,說道:“倘若將他們殺了,說不定會觸發什麼禁製讓伍家知道二人已死,不如廢去修為,讓他們給我照顧靈藥吧。”
雖然伍家未必會在二人身上設什麼禁製,但這樣做會更加保險一些。
而且,如此處理,伍家發現二人出現的時間會往後推一推,給自己倆人離開留下時間。
舒清婉點頭,宋定安便將伍家二人廢去了修為後送入藥園空間。
不過,他也怕伍傲鬆那不要命的樣子破罐子破摔將藥園內的靈藥給毀了,所以並沒有解開捆仙繩。
倒是恢複了伍念芷的行動能力。
在倆人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便有兩位修士來降落到了這處山頭,查看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