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北高文化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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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麻美被“叮鈴鈴”的鬨鐘叫醒,想起今天要去逛文化祭的事,難得沒有纏綿床鋪。

夾著熱意的陽光隨著窗簾被拉開射進來,使她下意識地眯起眼。

定休日當天,澄澈的秋季清早,天氣晴朗到讓人不安的程度。

進入九月已經好幾日了,晚夏似乎還不見結束的意思。

她大口吸氣,清晨的空氣吸進肺裡涼涼的,對溫熱的身體來說剛剛好。

桌上攤開著昨晚一點進度都沒有的畫稿,同人誌已經完成拿去印刷了,唯獨用來投稿的原創漫畫進展緩慢。

已完成的封麵顏色鮮豔到令人無法忽視,看著紙上哭泣的水手服美少女,不知為何,竟讓人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明明是自己想這樣畫的。

麻美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些許煩躁,伸展懶腰的同時脫掉背心,遮在畫稿上麵。

打算就這麼走出房間時,冷不防,她的腦海浮現出真澄無可奈何的模樣。要是這副打扮被他看到,真澄君一定又會念個不停。

麻美於是套了件短袖t恤,咽著哈欠走到盥洗室。

鏡子裡的自己還真憔悴,不過有遮瑕的話就能好好藏起來……

“昨晚沒睡?黑眼圈好重。”

突然從背後響起的聲音,害她嚇了一大跳。

“真澄君!?你乾嘛突然嚇人。”

麻美以埋怨的眼神轉向開口的男生。

他穿著一件奶油色襯衫,雙腿修長,說話的時候喜歡看著人的眼睛。

她有時候很討厭這點,比如現在,因為害怕自己的心思會從眼中透露。

“剛才你一走出房間,我就和你打招呼了,是你自己沒注意到。”

“這可不能怪我。”麻美振振有辭:“因為意識還沒完全清醒嘛。”

“是是,你說得對。”

敷衍的語氣令麻美小姐臉頰像河豚一樣鼓起。

“不過……既然今天要出門,就早點睡啊。”真澄歎息:“你不會最近一直都很晚睡吧?”

“沒有啦,隻有昨晚而已。”

“為了趕畫稿?”

“嗯,還有些其他的事情。”

真澄沒深究,“那你洗漱完,就快點下樓吃早飯。”

“知道了。”

麻美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目送真澄的背影離開後,悄悄地呼出一口氣。

北高的文化祭慣例舉行兩天,第一天隻限校內學生參加,第二天才向一般民眾開放。

未來今天的日程排的很滿,除了上午班級鬼屋的排班,下午還要和其他樂隊成員一起在體育館舉辦live,因此一大早就趕往學校。

吃完早飯,一行人搭乘電車,一站路就到了市立北高校。

這麼近的距離就算步行也要不了多久,難怪神代她當初會在繁星打工。

“真澄哥,你今天打扮得很帥氣嘛。”

在裝飾著氣球的校門前集合,千愛穿過人群,往這邊快步走來,見麵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因為黑川硬要我穿得正式一點。”

“澪姐姐?”

千愛分一半視線給旁邊蜜金色長發的女生,把她身上那件奶油色的連衣裙看在眼裡後,鬨彆扭似地撇嘴道:“嘁,可不是顏色款式近似就叫情侶衫哦。”

身為服裝專業的學生,她在這個領域應該比一般人說話有分量,所以黑川澪不置可否,隻是撩了一下垂在耳邊的金發,唇瓣勾勒出平滑的弧度。

“不過這身的確很適合真澄哥。”

她上下打量一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襯衫的款式好像高中製服呢,就算真澄哥要自稱高中生也沒問題。”

“謝謝,不過我已經22了。”

“女生如果被稱讚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就會感到開心哦,男生不是這樣嗎?”

“男性應該更喜歡被說成熟。”

“是嗎。”千愛一臉狐疑:“那「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這句話又怎麼解釋?”

“……”

聽到青梅的話,真澄一時難以回答。

“哎,這有什麼好糾結的,人類就是想全都要的生物啊。”麻美開口含糊帶過,“好啦好啦,彆站在這裡,邊走邊說吧。”

她說著走在隊伍前列。

垂落到胸前的黑發紮成兩條麻花辮,在陽光的照射下帶有點點茶色,臉上戴著金屬框眼鏡,長長的睫毛眨眼時會輕敲鏡片。

“誒,麻美姐怎麼這副打扮。”

“哼哼,看起來很優雅很知性吧。”麻美得意地扶了一下鏡框。

“因為是去北高這種數一數二的升學高中,我想說讓自己看起來聰明一點。”

“這算什麼啦。”千愛吐槽。

按照規定,校外的訪客必須簽名登記,但今天不是休息日,前來參觀的社會人並不多,省去了排隊的麻煩。

校門口有手臂上戴著「文化祭執行委員」袖章的女高中生在分發宣傳手冊,真澄上前拿過一本。

一直機械重複“請多關照”的女生看見他驀地一怔,遞過宣傳手冊後,旋即咽了咽口水,用比平常還嘶啞一點的音調說:

“那個,2年c班辦的是茶屋,不嫌棄的話請來逛一逛。”

“好的,謝謝你的推薦。”

真澄禮貌地回以微笑,女高中生的臉頰浮現出一抹紅暈,行禮如儀地低下頭去。

“噫,真澄君真是罪惡的男人,散發的魅力,把純情女高中生迷得神魂顛倒了。”麻美笑著調侃他說。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好嗎。”

“就是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才對啦。”她搖晃手指。

“還沒出社會的學生都很單純,光是長相帥氣,作為社會人,比身邊隻會聊黃段子的同齡男生成熟,這兩點就足夠動心了。”

也就是因為距離感,從而產生的美好遐想吧,真澄心想。

時隔五年再次回到校園,哪怕不是自己的母校,依舊有一份懷念與不適的感覺纏繞過來,後者是物理意義上的。

從左臂感受到重量與溫熱纏了上來,真澄緩緩開口:

“……黑川,能稍微鬆開一下嗎?我的胳膊都麻了。”

“不行,真澄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她態度堅定地否決道。

是很危險,黑川糾纏的力度之大,讓真澄感覺手臂一麻,似乎快要折掉了。

行走在人群裡,不時有女學生夾雜著歎息的尖叫聲,每當這時,黑川便會掃過去銳利的眼光。

她冷若冰霜的樣子威嚴十足,麵對那道犀利的眼光,女高中生們紛紛豎起白旗投降,逃跑似的移開視線。

“澪,還沒到鬼屋,你不用急著扮成「般若」。”凜音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挖苦她說。

(注:般若,因強烈的妒忌與怨念所形成的惡靈,象征著嫉妒凶惡的女性妖怪。)

“說什麼「般若」太失禮了。”黑川澪皺眉,“我明明是在保護真澄,而且你表現得還真淡定。”

凜音點了一下頭,意在言外地說道:“我還不至於會在女高中生麵前失去自信。”

“沒錯沒錯。”千愛附議:“而且你這樣會讓真澄哥感到為難啦!”

“……”

“嘁。”

黑川澪擺出一臉沒勁的表情,眼神搖曳,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手臂。

指尖總算重新感受到了血液的循環,真澄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

走進教學樓,狹窄的空間被來客擠得水泄不通,

負責宣傳的學生們抱著巨大的看板,或是身穿玩偶服,反複喊著自己所屬班級的名字和項目。喧嘩熱鬨有如祭典。

“好多人,跟新年的生田神社有的一拚了。”

“小未來的鬼屋是在這一層嗎?”

快速通過擁擠的走廊,真澄他們走向二年級生的校舍。

鬼屋是兩個班級合辦的,窗戶用紙板遮得嚴嚴實實,千愛聽著從中傳來的尖叫聲,頓時臉色煞白。

“那個,要不然,我還是算了,你們去就好。”

她害怕得舌頭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沒關係啦。”麻美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隻是高中生做的鬼屋,能恐怖到哪裡去。”

“再說了,你就不想和真澄君兩個人一起逛鬼屋嗎?”她彆有意味地說,長長的眼睫敲擊著鏡片。

“和真澄哥……兩個人……”

千愛喃喃自語,麵帶些許紅暈地掙開麻美的手,“我知道了,那我試試看……”

“先等一下!”

黑川澪露骨地顯露戒心,“要和真澄一起逛鬼屋的,應該是我才對,你們四個人隨便分組就好了。”

“才不要,至少也要猜拳定輸贏吧。”千愛勇敢地針鋒相對,“澪姐姐直接就想偷跑太過分了。”

“我也想……和真澄一起逛……”

“咳咳!”

麻美輕咳一聲,打斷即將要變得險惡的氛圍,“先彆吵,我倒是有個五全其美的辦法。”

“五全其美是什麼鬼。”真澄下意識地吐槽。

麻美沒理他,繼續說下去:“反正又不是限購的場販活動,真澄君陪每個人都逛一次就好啦——總之就是這樣。”

“我可不是鬼屋導遊。”

“哦?那真澄君有阻止她們爭吵的好辦法嗎?”

麻美小姐得意地扶了下眼鏡,咖啡色的美眸在鏡片後閃爍。

真澄想了想,認命地低下頭。

“哼哼,現在就來抽簽決定先後順序吧!”

“請問是兩位嗎?”入口處負責受理的女學生招呼道。

“嗯,這是門票。”

真澄和千愛取出昨天未來送的門票。

“好的,這是手電筒,每組一個。”女學生把手電筒遞過來,視線在兩人的臉上遊走,臉上勾勒出壞心眼的笑容:

“那就祝兩位玩得開心,我們的鬼屋可是廣受情侶好評的哦~”

“謝謝,不過我們沒在交……”

話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從手臂上傳來的壓力讓真澄偏過頭,把視線轉向千愛。

“真,真澄哥,我們先進去吧,後麵還有排隊的人。”

青梅少女似乎因恐懼而抱緊他的手臂,微微垂下頭,那雙翡翠色的眼眸卻緩緩向上抬起,看向真澄。

“哦,好。”

“那麼兩位這邊請。”

女學生替他們拉開入口處遮光的簾幕

兩個人慢慢踏入教室,隨著門口遮光簾重新闔上,眼前頓時被黑暗籠罩,右臂的麻痹感和壓力驟然增加。

“千愛,你抱得太緊了。”

“啊,抱歉。”雖然這麼說,千愛完全沒有鬆開的意思。

畢竟自己的青梅從小一直很怕鬼,真澄也就見諒。

他按下應該是從百円店買的手電筒的開關,微弱的廉價白光將眼前映亮。

“呀!”

突然出現在白光下的物體,讓千愛麵無血色地發出驚叫。

真澄看了過去,發現地上擺著用報紙捏做的人頭,還逼真地上了色,作為高中生的鬼屋做到這個地步,應該說相當厲害了。

“冷靜一點,千愛,那隻是用報紙做的假道具而已。”

“誒,是,是這樣啊。”千愛戰戰兢兢道:“好厲害,做的好逼真,好嚇人。”

“嗯,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室內空間被紙板做成的牆壁分割,變成類似迷宮般錯綜複雜的狹窄通道,加之光線昏暗,因此明明隻是兩間教室,通行其中卻絲毫不覺得狹小。

手電筒的光芒在前方開路,周圍的牆壁上布滿了大小不一的“血手印”,腳邊有時會踢到造型詭異的玩偶。

每當看到這些,千愛便會將他的手臂纏得更緊,連帶著手裡握著的手電筒也不穩定地搖晃起來。

“真澄哥都不害怕嗎?”

“還好吧,至今為止都是些小道具和機關而已。”

“話說回來,千愛一直都很怕這類東西啊,我記得南美洲不是有個什麼「亡靈節」嗎?”

“那個是墨西哥的節日啦,而且亡靈節的氛圍很溫暖,和陰森森的鬼屋完全是兩種風格。”

“這樣。”真澄點點頭,“不過沒關係,有我在呢。”

他沉著冷靜的聲音讓千愛感覺稍微安心了些。

少女深深吸入一口氣,肺部膨脹起來,隨即又縮回去,重複幾次深呼吸的氣息在黑暗中聽起來格外清晰。

“嗯,有真澄哥在的話,就不那麼害怕了——”

青梅少女的笑容一下子出現裂痕。

手電筒的光芒突然熄滅。

“哇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差點刺破真澄的耳膜。

“真,真澄哥!手電筒呢?怎麼突然滅掉了!?你還在嗎?”黑暗中響起千愛驚慌失措的聲音。

“放心,我還在這裡。”他連忙安慰道:“隻是手電筒滅了而已。”

“那,那就好。”

真澄按了按手電筒的開關,完全沒反應,壞掉了嗎?還是機關?

如果是機關的話又是什麼原理……e?以高中生來說未免太厲害了吧。

真澄像欣賞魔術表演的觀眾一樣,苦思冥想鬼屋機關的原理,沉默中千愛的雙臂纏得更緊了,兩人緩緩在鬼屋中通行。

一片寂靜中,突然響起女人的低語,氣息中混雜著啜泣的聲音。

“咿——真澄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聽到了,應該是揚聲器吧。”

“誒,是,是嗎,可是聽起來就像真的有人在哭泣一樣。”千愛害怕地闔上雙眸。

“嗯,因為就是錄的真人——”

真澄平靜地回答時,周圍驀地升起星星點點的鬼火。

原本瑟縮在他懷裡的千愛感受到光亮,提心吊膽地睜開眼皮,戰戰兢兢看向被鬼火映亮的方向。

“嗚啊啊啊啊啊啊!”

千愛發出尖銳的悲鳴聲,接著鬆開真澄的手臂,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拔腿狂奔,背影很快消失在通道儘頭。

“……”

“那個,我是不是,嚇到千愛姐了。”

始作俑者發出弱氣的聲音。

她一身純白的和服,上麵用紅色顏料渲染出血跡,上下一體裹住纖細的曲線,額頭上戴著三角形的紙片。

“久遠?”

“嗯。”幽靈小姐點了一下頭,隨即愣住似地思考了半晌後,朝著真澄微微鞠躬,輕聲說道:“那個,請多……指教?”

被幽靈行此大禮,真澄還是人生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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