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這是申媛首先想搞清楚的事情。
申媛把獨眼女人帶回了節目組租的房子,她沒有去拍攝節目,而是打了一盆熱水,用濕麵巾小心翼翼的給她擦臉擦手。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去催申媛拍攝,而是架著攝像機不務正業的拍著跟節目無關的畫麵。
獨眼女人低頭時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不過當她重新抬起頭時,那抹精光消失了,又換了呆滯癡傻的神情。
申媛仍然小心的擦著,水臟了她又去打了一盆水,獨眼女人身上那股難聞的氣味她像是沒有聞到一樣,洗完臉,她想了想語氣溫柔的對女人說:“我給你洗個頭吧。”
許是女人很久沒遇到對她如此和善的人了,獨眼女人沒有反抗,她居然乖乖巧巧的配合著,讓低頭就低頭,讓閉眼就閉眼。
申媛手指輕柔的在女人頭上揉搓著,她一下一下的抓撓讓女人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你真的不記得你的名字了嗎?你想找到你曾經的家嗎?”申媛不死心的再次問了。
那個老頭說的沒錯,自己隻能保她這一兩天,節目組一撤,她又要過原來的日子,說不定還要被哪個惡心的老頭淩辱,申媛想帶她走,帶她找到原來的家。
獨眼女人閉起的那隻眼皮顫了顫,不過她沒有睜開,也仍然沒有回答申媛的問題。
“我聽你的聲音不像這裡的鄉音,你應該不是這裡的,你沒想過你的家人在找你嗎?你真的不想回自己真正的家嗎?”
申媛的話輕輕的再次傳入了獨眼女人的耳裡,這聲音充滿蠱惑,讓獨眼女人死寂的心忍不住泛起漣漪。
“從來沒有人找過我。”她開口了,聲音悶悶的,微不可聞。
申媛的手頓時停住了,她激動的甩掉手裡的泡沫,抓著獨眼女人的肩膀說:“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她能正常溝通,她有自我意識,她沒有完全瘋掉!這太好了,申媛的心中狂喜。
女人的獨眼顫了顫,另外一隻眼睛在鏡頭下是可怖的,因為那裡麵空空的,啥也沒有,但是卻盛滿了痛苦。
“沒有人找過我,我的家人放棄了我。”女人睜開了眼睛,一滴淚也從那完好的眼睛裡滑了出來。
“不,不會的,你是被拐進來的對不對?你還記得你的家鄉嗎?你爸媽叫什麼名字,你有兄弟姐妹嗎?”
申媛用力的按著女人的肩膀,那麼有力,那麼溫暖,獨眼女人的眼睛斜著看了一眼那白淨的手,這雙手會帶自己走出深淵嗎?她會是自己的救贖嗎?
她還值得被救贖嗎?
女人又沉默了,她已經在二十多年的絕望生活中自我放棄了,她放棄了自己,她今年多少歲了呢?有四十多了吧,她的爸媽還活著嗎?她的兄弟會接納她嗎?
申媛很想繼續立即刨根問底,可是她追問了兩句,女人都緊緊的閉上了嘴巴,她沒有辦法,隻得重新為女人梳洗頭發。
溫暖的水流刺激著女人的頭皮,也一點點的化開了她冰凍的心。
“我叫李萍,以前的家在南省市前鎮大包村。”
申媛在給獨眼女人擦頭發時,女人輕輕的說出了那在心裡默念了二十年的信息,這是她的真名,是她老家的地址。
申媛欣喜的眼睛一亮,她扭頭看向雷子和姚貝貝,用嘴唇無聲的問:“聽到了嗎?”
雷子和姚貝貝齊齊笑著點頭,雷子的手已經握起了手機。
“李萍,你好,我叫申媛,能和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嗎?”申媛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她。
“我被拐那年21歲,是大學生來著,嗬嗬!”女人嘴角噙著一抹苦笑,那獨眼裡沒有了癡傻,隻有清明。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來了這裡,我就是在火車站幫一個大媽看了一下行李,她上完廁所給了我一瓶水,醒來後,我就來了這裡。”
獨眼女人終於打開了話匣子,她沒有怨恨,沒有咆哮,那些事情已經很久遠了,久遠到她已經恨不起來了。
“我爸叫李遠山,我媽叫趙三妹,我有一個哥哥,叫李兵,我被拐那年他在當兵,現在在乾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李萍說完這些,沉默了很久,直到申媛給她端來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手心裡。
“我想,我爸媽一定是放棄我了,要不然那年這村裡被那個女人毒死了那麼多人,我明明跟那個警察說過我也是被拐來的,我說了我家在哪裡,他讓我等著,我以為我很快就等來我爸媽來接我,我會抱著我媽痛哭,我會在爸懷裡講述我所受到的委屈,可是我等了二十多年!”
“二十幾年呢?我已經記不清了,開始我滿含希望的數啊數,後麵我就記不清了,嗬嗬,我記不清了!爸媽不要我了,哥哥也嫌我丟人,他們都嫌我丟人,我沒有家了,你救不了我,救不了我!”
李萍的語氣越來越幽怨,最後她摔了手中的杯子,一溜煙的跑了!
申媛起身去追,可是她對村裡太熟悉,她左拐右拐,申媛居然追丟了。
“嗬!嗬!嗬!大師!現在現在怎麼辦?”攝像大哥扛著攝像機,呼哧帶喘的跟上來問。
“報警,找到她的家人,問問這中間到底怎麼回事。”申媛手指掐入掌心斬釘截鐵道。
沒有誰會不要自己的家人,更何況她是一個大學生,二十多年前一個農村的大學生,她爸媽不可能會不要她,再怎麼愚昧也會來看看女兒過的好不好,不可能的,二十多年前,她才剛剛被拐來沒多久,她家人怎麼會不要她?
申媛不想相信,她必須查清楚,她必須知道真相,她要找到當年經手的民警,問問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的爸媽沒有來接她回去。
這個邪惡的村莊到底害了多少女人,他們拿女人獻祭,把女人活生生的做成了送子娘娘,他們跪拜在那泥像下時,真的能問心無愧的仰望泥像的眼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