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堡的醫館裡彌漫著各種草藥苦澀的氣息,李牧坐在木凳上,看著軍醫為許烽長清洗傷口。
沸水煮過的麻布擦過深可見骨的刀傷,許烽長卻隻是繃緊了臉上的肌肉,一聲不吭。
“許烽長是條硬漢。”軍醫讚歎著,同時取出一個小瓶繼續道:“這藥會疼,忍著點。”
許烽長點點頭,目光轉向李牧道:“你之前在戰場上用的那種格鬥技巧,倒是不凡!”
李牧微微一笑,既然人家已經誤會了他是有身份來曆的人,那就繼續誤會好了,不過他還是給了個借口道:“小時候家裡人傳授的。”
許烽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牧一眼,沒再追問,大家已經心知肚明沒必要刨根問底。
這時軍醫也已經包紮完畢,囑咐道:“傷口不能沾水,三天後換藥,你這胳膊至少半個月不能用力,否則傷口崩開,神仙難救。”
門外這時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名傳令兵站在門口行禮道:“劉校尉召見黑山烽燧戍卒許釗、李木頭。”
許烽長吃力地站起身,李牧連忙扶住他,兩人跟著傳令兵穿過青石堡的中央校場。
這座邊塞堡壘比烽燧大了十倍不止,石砌的城牆高達四丈,四角建有箭樓,校場上,數百名士兵正在操練,喊殺聲震天動地。
“青石堡常駐兵力八百,加上周邊烽燧戍卒,共一千二百人,劉校尉是正六品昭武校尉,統領這段三十裡邊防線。”許烽長邊走邊低聲給李牧解惑,讓李牧更多的了解這個世界!
傳令兵將他們帶到一座青瓦大屋前,門口站著四名持戟衛兵,經過通報,兩人被引入內室。
劉校尉已卸去鎧甲,穿著一件深青色便袍,正在查看案上的地圖,見他們進來,抬頭道:“坐。”
李牧扶著許烽長在蒲團上坐下,自己則跪坐在一旁,近看才發現,劉校尉約莫四十出頭,方臉闊口,左眉上一道疤痕直到鬢角,給他平添幾分凶悍之氣。
“戰果統計出來了,黑山烽燧一戰,陣亡四人,傷二人,斬首北狄兵六十三級,俘獲三十五人,據俘虜供述,這支敵軍是北狄左賢王部下的精銳,為的就是聲東擊西。”
許烽長挺直腰板,畢恭畢敬道:“全賴校尉及時增援。”
劉校尉擺擺手道:“若非你們提前預警,青石堡必遭不測,按軍律,烽燧戍卒見敵舉烽有功者,賜錢五百,臨陣斬首者,每級賞錢三千。”
頓了頓,劉校尉繼續道:“更重要的是,你們發現了北狄人的聲東擊西之計。”
李牧注意到案上地圖標注著幾支紅色箭頭,其中一支直指黑山烽燧,另一支則繞向東南方向。
“北狄主力其實埋伏在野狼穀,隻等青石堡守軍馳援黑山,便半路截殺,然後趁虛攻堡。”
說著劉校尉指向地圖道:“你們發出的彩煙信號讓我起了疑心,派斥候探查,果然發現了伏兵,這次你們可是立了大功。”
許烽長連忙開口道:“校尉,這都是李牧發現並放的信號!”
“我我隻是覺得敵軍行動有些反常。”李牧謹慎跟著道。
劉校尉嘴角帶著玩味笑意盯著李牧道:“反常在何處?”
李牧回憶著現代軍事學中的偵察要點道:“敵軍前鋒推進速度過快,沒有足夠斥候掩護兩翼,而且兵力展示過於明顯,像是故意吸引注意。”
室內一片寂靜,劉校尉突然拍案叫絕道:“好!好眼力!”
說著就站起身,在屋內踱步,時不時又看向李牧兩眼道:“我在邊關二十年,能看出這一點的不過五指之數,李木頭,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牧心跳加速,自己不該多嘴的,能當上校尉可不是泛泛之輩,原主明麵上真正身份不過一小卒,豈能懂這麼多?
這時就聽許烽長突然開口道:“校尉明鑒,李木頭此前經曆無人知曉,但他在黑山三年,勤勉儘責,此次更是立下大功。”
劉校尉停在李牧麵前,俯身盯著他的眼睛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領賞錢回烽燧繼續當戍卒;二,留在青石堡,第五隊缺個隊正,我破格提拔你為第五弓弩隊隊正,統領五十人。”
李牧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轉折,隊正雖是低級軍官,但對比戍卒已是天壤之彆,更重要的是,留在青石堡有更多機會了解這個世界,或許能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屬下願追隨校尉。”李牧起身抱拳行禮。
“好!”劉校尉滿意地點頭,隨即目光看向許烽長道:“許釗升任烽燧總旗,統管黑山一線五座烽燧,你們先下去休息,明日正式任命。”
回到臨時安排的營房,李牧發現王小石正坐在門檻上發呆,眼圈通紅。
“老周叔他們”少年聲音哽咽。
李牧在他身邊坐下,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這個少年,現代社會的價值觀在這裡顯得蒼白無力,最終,他隻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他們會入土為安嗎?”
王小石點點頭道:“劉校尉下令,陣亡戍卒葬在堡後英雄坡,立碑記功,老周叔的家在南方,不知何時才能通知到他的家人。”
“你有家人嗎?”李牧問著。
“我爹是軍戶,五年前戰死了,我就頂替了他的名額。”說著王小石用袖子擦了擦臉繼續道:“烽燧就是我的家,老周叔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李牧胸口發悶,在這個世界,像王小石這樣的孩子本該在學校讀書,卻不得不拿起武器保家衛國。
“校尉提拔我當隊正,你可以申請調來我的隊裡。”李牧轉移話題,不想再說那些沉重的事情。
王小石眼眸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搖了搖頭道:“可我是新兵,沒資格選隊伍”
“彆擔心,我會跟校尉打招呼。”說著,李牧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那就是權力和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