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玉麟藏玄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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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淡金色的光芒尚未驅散渭南縣籠罩的晨霧,一種無形的恐慌卻比朝陽更早地降臨。

城東義莊發現數具死於“惡疾”的流民屍首。

這個消息如同插上了無形的翅膀,一夜之間,便在市井之間肆意傳播開來。

起初隻是竊竊私語,帶著幾分驚疑,很快,便演變成了奔走相告,裹挾著濃重的恐懼。

“聽說了嗎?城東鬨瘟疫了。”

“是啊,好幾個人都死了,樣子慘得很。”

“官府怎麼還沒動靜?這要是傳開了,咱們都得完蛋。”

各種版本的流言在狹窄的巷弄間碰撞、發酵,將那“惡疾”描繪得愈發凶險可怖。

天剛蒙蒙亮,縣衙門口便聚集了一小撮人群,緊接著,更多的人湧了過來。

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麵帶菜色,此刻臉上更是寫滿了驚惶與無助。

其中,幾名披麻戴孝的男女尤為顯眼,他們形容枯槁,眼神空洞,仿佛一夜之間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青天大老爺啊。”

“求您救救我們吧。”

淒厲的哭喊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如同杜鵑泣血,聞者心酸。

為首的一個老者,滿臉皺紋深陷,他猛地跪倒在地,額頭重重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砰砰砰”的悶響,聲聲泣血。

“司馬大人,城東…老漢的兒子…他…他就那麼沒了啊。”

“渾身發紫,口吐黑沫,死狀…死狀太嚇人了。”

“求大人發發慈悲,去看看吧,再不去,我們城東都要死絕了啊。”

“青天大老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其他人也紛紛跪倒,哭聲、哀求聲、叩頭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聲浪,衝擊著縣衙緊閉的朱漆大門。

衙役們試圖維持秩序,卻被這洶湧的民情駭得有些手足無措。

“肅靜,肅靜。”

“縣令大人很快就出來了。”

他們的聲音在鼎沸的人聲中顯得那樣微弱無力。

縣衙內,司馬文軒早已被外麵的動靜驚動,他身著素色官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焦灼與凝重。

鳳邀月昨日的計策,此刻正在分毫不差地一一上演。

他快步走到衙門口,看著階下黑壓壓跪倒一片的百姓,眼中迅速漫上一層悲憫的水汽。

“諸位鄉親,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

他的聲音溫和而沉痛,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真誠。

“本官聽聞城東疫病之事,亦是心急如焚,徹夜難眠。”

司馬文軒捶著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疫病無情,殘害我渭南子民,本官身為縣令,豈能坐視不管。”

他目光掃過那些哭泣的“百姓代表”,眼中滿是關切。

“本官這就親自前往城東疫區,查看情況,安撫民心,定要將這疫病控製住,還我渭南一片清寧。”

他語氣堅定,擲地有聲,仿佛一劑強心針,讓原本惶恐不安的百姓眼中生出些許希望。

“來人。”司馬文軒高聲喊道,"縣丞、主簿,還有捕頭李鐵牛,你們立刻準備,隨本官一同前往城東。另外,再帶上二十名衙役,務必查明病源,救治安撫,不可有絲毫懈怠。”

“是,大人。”衙役們轟然應諾。

很快,縣丞、主簿等主要吏員便匆匆趕到。

一行人浩浩蕩蕩,簇擁著表情沉痛、步履卻依舊穩健的司馬文軒,向著城東方向而去。

那背影,在晨光下拉得老長,充滿了“為民奔波”的悲壯感。

楚辭空隱在街角的一處暗影裡,靜靜目睹了這全過程,此人經營名聲,確實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人群中,鳳邀月一身尋常布衣,混在那些“請願”的百姓之中。

她不著痕跡地向楚辭空這邊瞥了一眼,微微頷首。

那雙淩厲的鳳目中,此刻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紅唇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

那意思很明顯:魚兒已經上鉤了。

楚辭空心中暗自讚歎,不得不佩服鳳邀月的手段,短短一個早晨的時間,就將司馬文軒玩弄於股掌之間。

待司馬文軒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尾,縣衙門口的人群也漸漸散去,原本喧鬨的衙門口,迅速恢複了往日的冷清。

隻有幾名留守的衙役,因為之前的忙亂與此刻的驟然鬆懈,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正倚著門柱昏昏欲睡。

楚辭空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如同黑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從暗影中滑出。

他巧妙地避開了那幾名衙役的視線死角,身形一閃,便已潛入了平日裡守衛森嚴的知縣廨。

知縣廨的院落不大,幾株修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樸素,甚至有些簡陋,與司馬文軒平日裡營造的清廉形象倒是十分吻合。

楚辭空的目標明確——司馬文軒的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他輕輕一推便開了,房內的陳設異常簡單,一張普通的榆木書桌,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旁邊是一方硯台,幾支毛筆隨意插在筆洗之中。

牆邊立著幾個書架,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書籍,大多是聖賢經典,還有一些官方的文牘卷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與舊書特有的紙張味道。

楚辭空立刻開始仔細搜查,他首先拉開書桌的每一個抽屜。

空的。

除了幾張廢棄的宣紙,幾塊用剩的墨錠,再無他物,沒有賬簿,沒有私人信件,更沒有與“役市”相關的任何蛛絲馬跡。

他又轉向書櫃,將那些書籍一本本取下,仔細翻看,檢查書頁間是否有夾藏,同時,他的手指也在書櫃的隔板、背板上輕輕敲擊,試圖尋找可能的暗格。

結果依舊令人失望。

楚辭空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劉青山那間被刻意清理得異常乾淨的縣尉司辦公室,司馬文軒此人,城府之深,行事之謹慎,遠超他的預料。

真正的罪證,定然被他藏匿於一個常人絕對意想不到的隱秘之處。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鳳邀月能拖住司馬文軒的時間是有限的,他必須儘快找到突破口。

楚辭空閉上眼睛,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開始重新審視這間書房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品。

他的目光任何一絲可疑的痕跡,從書架上書籍的排列順序,它們積塵的厚薄程度,到桌案邊角木料的接榫方式,是否有鬆動或新近撬動的痕跡,再到座椅的底部,椅腿的磨損情況。

他甚至屏住呼吸,耳朵貼近牆壁與地板,用手指關節輕輕叩擊,試圖通過聲音的細微差彆,判斷其後是否有空洞,是否存在暗格。

細密的汗珠,不知不覺間已浸濕了他的額頭,順著側臉滑落。

但他此時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這近乎絕望的搜尋之中。

楚辭空的目光在書房內緩緩掃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對這間書房的希望時,視線無意中落在了書房一角一個毫不起眼的博古架上。

那博古架樣式普通,材質也非名貴木料,上麵零散地擺放著一些尋常的瓷器、玉器擺件。

大多是些仿品,工藝也談不上精湛,似乎隻是為了裝點門麵,符合一個“清廉”縣令的身份。

楚辭空的目光,卻被博古架最頂層,一個用來壓書角的青玉麒麟鎮紙吸引住了。

那麒麟鎮紙雕工尚可,青玉的質地也算溫潤,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鎮紙的底部。

在燈光下,他隱約看到,那青玉麒麟的底部邊緣,似乎有幾道與其他擺件底部因長期放置而形成的自然磨損痕跡,截然不同的、嶄新而細微的劃痕。

那劃痕很淺,若非仔細觀察,極易忽略。楚辭空心中猛地一動,他快步走了過去,伸手取下那枚青玉麒麟鎮紙。

鎮紙手感微涼,他將鎮紙翻轉過來,仔細觀察。

果然,在麒麟的四足與底座相接的邊緣處,有一個小小的凹槽。

他握著那枚青玉麒麟鎮紙,目光再次投向那個空空如也的博古架,他嘗試將青玉麒麟鎮紙放回原位。

然後按照那些劃痕的方向,輕輕向右側旋轉。

“哢噠。”

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從博古架的後方傳來。

緊接著,博古架後方那麵看似堅實的牆壁,竟然無聲無息地向著內側緩緩滑開。

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漆黑幽深的入口。

一股混合著陳腐黴味、淡淡血腥氣以及硝製皮革的怪異氣味,從漆黑的入口內彌漫出來。

這種味道讓楚辭空胃裡一陣翻湧,幾乎要作嘔,楚辭空強壓下生理上的不適。

看來自己終於找對地方了,這扇看似平平無奇的牆壁背後,隱藏的,正是司馬文軒最核心的秘密。

楚辭空從懷中摸出火折子,用力吹了幾下,將其點亮。橘紅色的火苗跳動著,驅散了些許入口處的黑暗,卻也讓那幽深的通道顯得更加莫測。

楚辭空右手握劍,左手舉著火折子,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這個神秘的密道。

在他整個身影完全沒入黑暗之後,那扇由博古架偽裝的牆壁,又悄無聲息地緩緩合攏,嚴絲合縫,將一切恢複原狀,仿佛什麼也未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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