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病人太多,溫檸看完所有病人,已經是夜裡七點了。
醫院那邊有事需要加班,薑聲聲沒過來陪她。
溫檸不在意,隻是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一直給薑聲聲添了很多麻煩很過意不去。
溫檸給她微信回複:
【沒關係,我自己能回家的。】
【你下班回去的時候也要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發完,薑聲聲沒有回複。
溫檸看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
或許是命運吧。
上一世薑聲聲出事,她沒有陪在她身邊一直很愧疚。
如今這一世,命運輪回和反轉。
她成了那個需要人陪的人。
想到聲聲那邊可能在忙,溫檸沒有再盯著信息,而是把手機放在一邊,收拾藥櫃。
每天下班後,她都會把藥櫃裡那些即將用完的中藥填補些新的進去。
張雪已經下班,此時整個醫館裡隻有她一個人。
燈光昏暗,溫檸收拾得認真。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檸檸。”
溫檸一愣,回頭。
是沈煜。
他提起手裡的東西示意,彎唇笑:“吃夜宵嗎?”
看著那笑容,溫檸微愣。
沈煜好像變了很多。
他是從什麼時候變的呢?
想起來,應該是當年他爸和譚思韻打她那次吧。
他好像第一次有了反抗他父親的勇氣,就算是死,也要抗婚,也要跟譚思韻解除婚約。
上一世的沈煜,在外狂妄、不可一世,是個所有人都抓不住他心的浪子。
可在自己家裡,他永遠反抗不了沈岸領,隻能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父親的傀儡。
因為他的懦弱膽小,上一世她在沈家沒少受委屈。
隻是他永遠看不到,也永遠不會解決。
“不喜歡嗎?”沈煜神色微凝,走上來,“那你喜歡吃什麼,我現在去買?”
溫檸合上藥櫃抽屜,走到他麵前。
“你還沒放棄嗎?”她問的很直接,“明明知道即使孟宴洲不在,我跟你也絕對不可能,你還是不放棄嗎?”
孟宴洲死後,他雖然幫過她很多,但那隻是衝淡上一世他傷害她的痛,不會再讓她有那方麵的想法。
充其量,她不會再那麼厭惡和恨他,因為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而且她很累,每天僅僅是想念孟宴洲,已經花掉了她所有精力。
沈煜臉色一僵,扯了下嘴角:“我知道不可能,所以也沒有奢求。”
“不,你還是在奢求。”
沈煜抿唇不說話。
“不然,你不會一直纏著我。”
沈煜深呼吸,垂眼時點點頭:“我明白了。”
“我晚上不喜歡吃夜宵,你……”
“做朋友也不可以嗎?”
溫檸愣住,轉身。
他走上來:“我知道不可能,所以能不能做朋友?我知道你心裡還有孟宴洲,但沒關係,我可以等,不管是永遠跟你做朋友,還是以後你想法改變,我都可以等。”
溫檸實在是跟他說不通,撂下一句“隨你”後,轉身繼續收拾藥櫃。
沈煜臉皮也厚,見溫檸沒有趕他意思,自己在桌子邊坐下,顧自打開宵夜吃著。
孟宴洲離開後,溫檸的食欲一直不怎麼好,平時很少吃東西,身體也瘦了一圈。
沈煜是看出來的,所以知道她下班晚後,每天會帶著宵夜來醫館找她。
他希望她吃點東西,但她不想吃東西,也不想吃他的。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僵持到最後就變成了,溫檸隨他去,沈煜就自己坐在醫館把那些宵夜消滅掉。
沈煜吃完宵夜後,溫檸也收拾好藥櫃了。
鎖上醫館的門,溫檸離開。
沈煜這時候都會提議送她,溫檸不想讓他送,他偏要堅持。
溫檸每次都要翻個白眼,如果不是看在這三年裡他幫了她很多,也跟薑聲聲一樣陪了她很久,她高低得爆句粗口。
回到孟家後,溫檸恨不得迅速把門關上不讓他進來。
她隻留了個門縫:“我到家了,你趕緊回去吧。”
這裡是孟家,沈煜每次送她回來,沒有她的邀請他不會強行進來。
當然,每次送她回來,她也沒有一次邀請他進來坐坐。
沈煜看她,點頭:“嗯,晚安。”
“哐——”
大門關上,徹底隔絕。
沈煜靜靜地看著那扇門,許久才轉身離開。
不遠處的燈光暗處,此時走出來了一個人。
他站在那裡,燈光把他影子拉長。
三年了。
檸檸,你過得還好嗎?
張姨見溫檸回來,連忙上前問她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溫檸搖搖頭:“不用了,您休息吧,我去他房間看看。”
張姨知道她說的“他”指的是誰。
看著她離開孤寂寂寥的背影,她歎了聲,就由她去了。
每天下班回來,溫檸都會去孟宴洲房間看看。
那裡有他生活過的痕跡,即使過去三年,也沒有什麼改變。
推門進去,她打開燈。
燈光驅散房間裡的黑暗,溫檸看到站在架子上的檬檬。
三年了,檬檬學人說話的能力還是不見進展,隻會有時候突然蹦出一些話。
那難熬的三年,她跟檬檬說過很多很多話。
孟宴洲剛離開的那段時間,她太難受,太痛苦了,每天晚上躺在他床上的時候都會默默地流眼淚。
眼淚浸濕被褥,濕了又乾,乾了又濕。
她很想很想跟他說說話,也很想很想他能進一次她的夢裡。
可是沒有。
孟宴洲從來都沒有進過一次她的夢裡。
那日子太難熬,她幾近崩潰,隻好把希望寄托在檬檬身上。
她想,孟宴洲曾經對檬檬說過那麼多話,她去一點點地追問檬檬,檬檬是不是就會慢慢地吐出一些呢?
哪怕是孟宴洲曾經跟它說的話,她也想把那些話當成孟宴洲留給她的最後遺言。
可希望,最後還是一點點破滅了。
檬檬隻會來來回回重複那幾句,說的大多是孟宴洲喜歡她時難以自抑的心聲。
等她再追問,檬檬又不說話了。
溫檸給檬檬喂了些吃食,檬檬很歡喜,一直啄個不停。
她摸了摸它腦袋,慢慢坐在地毯上。
“檬檬,我真的、真的好想他啊……”
她緩緩垂下腦袋,把自己蜷縮在大腿裡。
“可是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
那一晚溫檸又哭了。
隱隱哭聲回蕩在整個房間,孤單寂寥。
孟宴洲……
我真的好想好想去見你啊……
翌日。
哭了一夜,溫檸眼睛又腫了。
她已經習慣,撲上粉蓋住,吃了點早餐後就出門去醫館了。
今天又下雪了,街道上白雪皚皚,環衛工人一直掃個不停。
溫檸來到醫館,抖了抖傘上的雪花收起來。
她還沒走進來,坐在旁邊等她的病人已經排了一隊。
她沒有不耐煩,而是簡單詢問了幾句大家的情況,轉身坐在診桌前,開始叫號。
病人比較多,溫檸看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時候才堪堪沒人。
張雪見她這麼辛苦,還不忘給她買飯的時候多買些肉。
溫檸在收拾藥櫃,便讓她把飯先放在桌子上,待會兒再吃。
此時,有個病人進來買藥。
溫檸立即起身去給她抓藥,抓完送她到門口,身形突然一僵。
醫館的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一身駝色大衣,內搭一件白色羊毛衫,修身黑長褲襯得他身影修長玉立。
他一手捧著一束芍藥花,一手撐著黑傘,雪花紛飛中,他脖頸處的拚色圍脖迎風飛揚,輕輕刮著他分明的下頜線。
溫檸怔住,深深地望著他。
這時候,張雪叫她。
她回過神,搖了搖頭,轉身進屋:“大概是我臆想症又犯了,怎麼又看見他了……”
話落,又一個病人跑進來。
他抖了抖傘上的雪花,疑問:“溫大夫,門口的那個男人是來找你的嗎?他好像站在那裡很久了……”
溫檸瞳仁陡然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