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檸身形一頓。
其實她很了解,這句話看似隨意的背後,是孟宴洲小心翼翼的在意。
他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溫檸想起了上一世。
她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隻知道她結婚前夜,他那情難自禁的擁抱裡,是濃烈到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至今她還記得那個畫麵。
昏黃燈光下,她穿著白色婚紗,他不顧一切地把她抱在懷裡。
酒味濃鬱,那收緊的臂力裡都是難掩的隱忍和克製。
她不敢想,愛她那麼深的男人親眼看到她跟彆的男人結婚,心裡有多痛。
這種心臟像是被撕裂開的痛,溫檸設想一下就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見她沒說話,孟宴洲那衝出來的小小勇氣又縮了回去。
他覺得自己很貪心。
她喜歡沈煜的時候,他隻希望她能回頭看看他。
她不喜歡沈煜的時候,他開始“得寸進尺”,希望她看到他的好,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現在她喜歡自己了,他卻又開始探究她的喜歡,到底是真心,還是因為感動而產生的愛意?
孟宴洲把她抱緊,薄唇落在她發頂:“你不回答也沒關係……”
“不是。”溫檸打斷他。
男人一頓。
“孟宴洲。”溫檸從他懷裡仰起臉,“我並不是因為感動而喜歡你。”
男人垂下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歡喜。
溫檸語氣認真:“重生開始,我對你隻是親人般的感情。你照顧我這麼多年,一直把你當長輩,也發誓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調。”
“我開始在意你的想法,在意你對我是什麼感覺,甚至在意你對周意桐是什麼想法。”
“或許是從周意桐出現開始,我恍然發現,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叔侄,而是男女。”
“我在意出現在你身邊的女人,在意你對我的態度和喜歡。”
“後來我開始試探,試探你到底是把我當侄女還是一個女人。”
“直到我在檬檬那裡得知,你喜歡我。”
“你不知道我那天有多開心!橫衝直撞地跑去跟你說喜歡,甚至在你以‘我還小’拒絕後,我還是跟打了雞血一樣,強迫你直麵對我的喜歡。”
“孟宴洲……”
溫檸埋進他懷裡,抱緊:“我不是因為感動喜歡你,而是因為,你值得我喜歡。”
那一直糾結的鬱結終於在這一刻被打開。
孟宴洲胸腔裡的心跳開始跳得很快,因為激動,他全身體溫都在發燙。
外麵的雨還是下個不停,伴隨電閃雷鳴,把靜謐昏暗的房間撕亮。
此時的溫檸,一點都不怕。
因為有孟宴洲,那個用全部生命去愛她的男人。
時間在靜靜地流逝。
溫檸窩在他懷裡久了,身上出了層薄汗,黏膩膩的。
她作勢從他懷裡鑽出來,卻被男人又拽了回去。
溫檸再次跌進他懷裡,男人溫潤好聽的聲音落下來——
“再抱一會兒。”
“你都抱了我快一個多小時了。”
“不夠。”
“哪兒不夠了?”
“以前身份不允許,想這樣抱你,但不能抱。現在能抱了,不得好好再抱一會兒?”
“那還得抱多久?”
“淺淺兩個小時吧。”
“還有兩個小時!!”溫檸驚得支起上半身,“為什麼這麼久?”
“三年,一年一個小時,有問題?”
“……”
溫檸無語,再次躺回他懷裡:“所以你這意思是……你喜歡我三年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在我爸把你交給我照顧之後,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男人垂眼,望著懷裡的人,“因為你的存在,我枯燥無聊的生活開始有了鮮活和有趣,也讓我開始意識到,原來心裡惦記一個人,我會活得像個人樣。”
溫檸沉默。
她何嘗不了解他的想法。
在她來孟家之前,孟宴洲已經在孟家生活了二十三年。
因老來得子,加上孟宴洲母親生他時去世,孟鴻毅對他這個兒子非常看重。
不能磕不能碰,甚至一點傷都不能受。
因為獨子,孟宴洲承受家裡人所有的目光。
孟爺爺從小就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繼承家族中醫學,救死扶傷,把中華中醫文化發揚光大。
從小到大,孟爺爺對他要求非常嚴格,不管是學習、中醫學還是禮節等學識上,他必須做到拔尖。
可以說,孟宴洲整個年少裡,都在學習中度過。
當彆人玩泥巴的時候,他已經在背誦唐詩三百首和中醫知識點。
當彆人讀小學的時候,他已經參加各種競賽,連跳幾級,成為每個年級裡年紀最小的學生。
所有人都為他鼓掌喝彩,讚揚他的聰明才智,可隻有她知道,孟宴洲的童年有多枯燥無味。
彆人在看動畫片,他在學紮針。
彆人在玩熱門遊戲,他在給病人抓藥。
彆人去遊樂園玩,他在全國參加各種競賽,獎項拿到手軟。
他每天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書學習的路上,因為沉悶孤影,也很少有朋友。
有時候學習壓力太大,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時候,他就會偷偷用刀子劃傷自己,讓自己清醒。
清醒過後,他又給自己上藥包紮,直到痊愈後下一次的自殘。
孟爺爺其實不知道這些,她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有次在他母親忌日的那個晚上,他把自己偷偷關在房間。
或許是思念,或許是愧疚,亦或是這一天讓他太過痛苦,他用手術刀劃傷了自己。
他自知劃哪裡能讓自己痛,卻又不會讓自己出事。
當時她知道他心裡難受,端著他喜歡吃的東西去找他。
看到昏暗的房間裡有血腥味襲來,她才知道他乾了什麼。
那時候她嚇壞了,手裡的吃食掉在地上都來不及收拾,直接撲過去捂住他傷口。
許是見她嚇哭了,孟宴洲斂眼看著她。
那雙眼含著的濃烈情緒,她至今都沒有忘記。
他好似墜入一個黑暗、看不見一絲光亮的深淵,在她拿著電燈給他投去一抹光亮時,他的眼裡,從絕望、死寂到歡喜和明亮。
那一刻,他把她拽進懷裡抱緊。
他抱得很緊很緊。
那也是他們第一次擁抱。
“你是在那天開始喜歡我的嗎?”溫檸仰臉問他。
“什麼?”
“你母親忌日,你在房間裡自殘。”
男人身形一僵,似乎不想回憶那時的痛苦,把她抱緊後,把臉埋進她肩窩。
良久,他嗯了一聲。
“那天……”孟宴洲扯了下唇,“我好像看到了拯救我的光,是那樣的亮,亮到我自慚形穢。”
或許她就是他的藥吧。
那天過後,他就再也沒有自殘過了。
外麵的雨漸漸停了下來。
靜謐的房間裡,孟宴洲不知道抱了她多久,久到溫檸昏昏欲睡,在他懷裡睡了一覺。
睡醒後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孟宴洲才意識到她還沒吃晚飯。
外麵雨停,天色暗了下來。
孟宴洲把她額前劉海捋到耳後,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起身把她打橫抱起。
似乎習慣了他的懷抱,他抱起她的時候,懸空的身體讓她心提了下,隨後自然地鑽進他懷裡蹭了蹭。
“你要抱我去哪兒?”她問。
“你身上出了汗,不舒服,先去洗澡。”
洗、洗澡?一起?!
溫檸當下就探出腦袋,眼睛裡有緊張,還有期待:“我、我們一起洗?”
“想什麼呢?”孟宴洲把她抱進浴室,放進浴缸裡,給她調熱水,“你自己洗,趁著這時間我出去給你叫餐。”
男人半彎下腰,掐了她臉頰。
“乖乖洗澡。”
“洗完出來跟你一起吃飯。”
溫檸哦了聲。
見他要走,溫檸拉住他。
孟宴洲回頭。
小姑娘坐在浴缸裡,兩手抓住浴缸沿墊著小下巴,一雙圓潤的眼睛亮晶晶的。
孟宴洲心裡爬過一絲刺撓感,很癢。
他兩手撐在浴缸邊沿,彎下腰,忍不住親了她一下:“怎麼了?”
“我們雖然剛在一起,你也覺得我還小,很多事不能做。但我還挺想跟你一起洗澡的,請問一下……”小姑娘一臉促狹,“男朋友,我什麼時候才能跟你一起洗澡?”
孟宴洲在她額頭上又輕輕彈了一指:“你腦瓜子裡整天在想什麼?”
“在想黃黃的東西。”
孟宴洲氣笑了,“溫檸,你現在才十八歲!”
“十八歲怎麼了?十八歲成年了!能明辨是非,能跟你在一起,也能……”
“什麼?”
“夠看黃黃東西的門檻。”
孟宴洲是真服了這小家夥了。
人是怎麼能做到,年齡小,膽子卻這麼大的!
最後孟宴洲也沒給她個準確時間,把浴袍兜頭裹住她小腦袋後,兩手捧起。
溫檸小嘴又被他兩手擠得嘟起,下一秒,他在她唇上吮咬了下。
“我們現在階段,”他言詞申明,“隻能擁抱、接吻。”
“沒彆的了?”
“沒了。”
“這戀愛談得好清湯寡水。”
“嗯?”
“嘿嘿嘿。”溫檸慫了,趕緊抱住腦袋,“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出來浴室,孟宴洲打了電話。
半個小時後,溫檸穿著浴袍出來:“小叔,你這兒有我穿的睡衣嗎?我沒拿……”
話音還沒落下,突然聽見門口傳來動靜。
溫檸一愣,轉頭看過去。
一個年輕小夥站在門口,兩手提著東西,一臉震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