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瑛所在的小區是一梯兩戶，在她出去的時候，一到三樓的人基本都已經出來了，甚至四樓的居民也帶著東西從家裡出來。
“再往上走，去頂樓吧，頂樓有閣樓，不用淋雨，這裡的水漲得太快了。”
水位雖然漲得快，但能淹到四樓差不多就是極限了，但大家怕水會把樓體衝垮，如果去頂樓，至少不用擔心上麵的樓梯會倒塌。
這個小區畢竟已經不年輕了，年紀最大的業主，都在這裡生活五十多年了。
一群人帶著行李往上走，在謝瑛踏上五樓的時候，樓道裡的燈光突然劇烈閃爍，接著發出砰的一聲響，徹底熄滅。
洛洛抱緊媽媽的手。
樓道裡有人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她猶如一隻雛鳥一樣緊緊地貼著媽媽，聽見前麵的大人在聊天。
“劉家的人走了，早知道我也跟著走了，現在水這麼高，想走都不敢走，壓根不知道水裡會有什麼。”
而且，萬一有高壓電呢？
這真是會死人的。
“現在也就滑板能用上，但是我家五個人，就買了一個滑板，根本不夠用。”說話的人有些懊惱。
旁邊的人安慰道：“誰也不知道這修了幾年的大壩會突然塌了，這都是意外，哪能未卜先知啊？人現在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好事。”
“我們小區沒人出事吧？”
“暫時是沒有，物業挨家挨戶喊了，業主也互相通知了。”
就是……這雨還在下，真的怪滲人的。
大家一起去了頂樓。
謝瑛找了個角落，用毛毯裹住自己女兒，又往女兒的懷裡塞了一個熱水袋。
周圍有不少家庭和她一樣，沒有熱水袋的，也用瓶子裝了熱水捂著。
雖然不一定真的會因為冷出事，但讓身體的暖和一點肯定不是什麼壞事。
體溫下降會讓人更容易陷入恐慌。
小精靈貼在洛洛身邊，給她放兒歌。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長這麼大，從沒想過自己會遇見水災。”
今年胡平市的氣象局基本上天天都要發黃色預警，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放在心上。
下雨嘛，還能怎麼滴，這不是每年都下嗎？
“瑛姐，今天真是多謝你往業主群裡發了提醒，不然真是要出事。”
水位漲得太快了，要是晚一分鐘，人都不一定能反應過來。
“應該的。”她沒有提是月影提醒有危險發生。
反正大家以後都會知道，但現在月影在女兒的手腕上，人心隔肚皮，如果真的遇到危險，說不定就會有人想要搶月影。
她不能讓女兒出事。
謝洛看看母親，又看看周圍的大人，向來活潑開朗的她，從出門後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
在頂樓，大家都能看見洶湧的河水將整個城市淹沒。
這棟原本為大家遮風擋雨的大樓，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隻風雨飄搖的小船。
很危險，但還好還有希望。
有人一直關注著手機上的淩空路線，上麵能夠看見有多少雲梭朝著胡平市趕來。
有個人驚喜道：“有不少淩空已經到市區了，還帶了物資和熱水。”
但也有人不怎麼樂觀，憂心忡忡道：“這條路這麼長，前麵都是水，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安全的地方，我家長輩都不會遊泳，萬一站不穩怎麼辦？”
老人家要是真掉水裡，就算能及時救上來，也掉了半條命。
這句話一出，沉默的人又變多了。
是啊，年輕人的體力或許還能支撐，老人呢？
而且還有小孩需要照顧。
“至少有希望，而且有熱水。”
總比什麼希望都看不見要好。
但人總是貪心的，看見希望，又期盼自己和家人能徹底安全。
忽然有個人說：“要是我們的城市現在有雲梭就好了。”
有了雲梭，就不用擔心或者害怕萬一沒站穩掉下來會出什麼事。
可……
“我們這裡……離a市太遠了。”
所有人再次失落下去，看向這場好像永遠也不會停的雨夜。
從前寂靜的雨夜，仿佛變成了一個會吃人的怪獸。
施洛靠著媽媽，兩個人和ai小精靈依偎在一起。
所有人的手機在同一時間收到了消息。
［雲梭已從a市出發前往胡明市，請有需要緊急救援的胡雲市民撥打官方救援電話，我們會第一時間出發：136xxxxxxxx
請暫時確認自身暫時安全的市民登入以下鏈接發送定位：htt……
預計二十五分鐘後雲梭會陸續抵達胡明市邊界，帶大家前往安全地點。］
三百公裡，普通的汽車走高速需要兩個半小時到三個小時。
但雲梭隻要二十五分鐘就能達到。
可即便是雲梭，這個速度也太誇張了，唯一解釋就是，雲梭早在河壩決堤的第一時間就出發了，所以才能在二十五分鐘內抵達。
大家都興奮起來，沒想到雲梭居然會過來。
“太好了，雲梭居然來了。”
飛車過來了，就不用擔憂老人了。
這條短信，讓許多原本闖一闖，帶著老人離開的年輕人又停下了。
能安安穩穩地去安全的地方，誰願意冒著大雨和危險的水域一個人過去。
人類的生命在天災麵前堅強而脆弱。
江淮寧沒有想這麼多，她默默登陸微博，模仿交通部的口吻發了一條通知：
［受突發情況影響，明日a市雲梭班次將臨時調整，運力縮減50，由此給您出行帶來的不便，我司深表歉意。
為表彌補，我司決定：本周內，a市範圍內所有公共雲梭飛車服務費用減免30，請廣大市民見諒。］
她發完通知，也沒有去管評論區什麼情況，借用雲梭的監控係統，去看這場雨夜。
三百公裡的路，雲梭現在已經走了一百公裡。
周圍黑漆漆的，地麵反著水流的光。
等即將進入胡明市邊境的時候，江淮寧一鍵打開了這批雲梭的照明係統。
黑夜中，一輛輛飛車像是圓潤的螢火蟲。
胡明市搶險救災部門，也看見了飛車現在的位置。
雨夜中，一個個救災人員露出了笑容。
“大家再等一等，雲梭馬上就來了。”
胡明太小了，很多小巷子僅僅容許兩個人通過，雲梭根本進不去。
這個時候，得用淩空先帶人出來。
“媽媽。”施洛仰頭說，“有螢火蟲。”
其實不用施洛提醒，大家也看見了黑夜當中的那一抹亮光。
白白胖胖的雲梭，在黑夜裡開了燈，遠遠地看去，像是一隻夏夜的螢火蟲。
“對，有螢火蟲。”施瑛鬆了一口氣，抱緊女兒。
在天災麵前，有的時候，最危險的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曾經的不少災難當中，都有人販子進入災區趁亂偷小孩，也會有受災者為了得到一線生機變成惡鬼。
現在雲梭來了，她終於不用擔心自己和女兒被搶。
施瑛摸了摸口袋裡的折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