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凍雲低,變幻熊羆。飛簷重閣比天齊。鐵馬冰河聞柝鬥,風掣旌旗。
歎賞一磚泥,遠望安西。絲綢古道旅人稀。夢上昆侖尋隱士,再論禪機。”
林徹拿出張謙送他那幅字,強忍心中不安,緩緩念了起來。
嘉峪關的輕騎一直跟在錦衣衛神機弩射程之外。馮遠峰本想率一小隊斷後,可轉念一想,這冰雪山川中就這一條路,就算拚光了這幾百錦衣衛也根本無濟於事,隻要一停下來,終究會被追上。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林徹腳下的道路已經容不下那巨大的馬車,隻能解下“白玉獅子”命人拿上行李沿著小路騎馬而行。
林徹的隊伍一直在大山中彎彎繞繞,直到中午,眾人翻過一個山坳後,一個如世外桃源般的村寨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你說的援兵?”
林徹一行剛一下馬,便被幾十個秦軍製式的村兵攔下,而他們後麵麵,一大群手持農具的婦孺老幼正向寨門趕來。
一個不讓須眉的帶甲村婦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站了出來。
林徹見那孩童手裡攥著一支羌笛,當即嚎啕痛哭起來。
“嫂子節哀!白老將軍昨夜中了嘉峪關守將段仕忠的奸計,和全部老秦弟兄戰死沙場了!”
在林徹身邊眾人的訝異中,那些村民心中大驚,就要陷入悲痛之中無法自拔,這時那村婦厲聲道:
“胡說!公公已和嘉峪關段仕忠達成協議,共同誅殺那魔頭之子林徹,怎又會被他所害?更何況公公武藝超群,怎會輕易被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哼!既然嫂子不信,我等離開便是。我也不怕告訴嫂子,那段仕忠的追兵就在我後麵,到時你親自問他便是。”
林徹轉身離開,帶領隊伍棄馬走村寨旁邊的一條登山的小路,緩緩向昆侖山的半山腰進發。
天寒地凍,林徹也不知能否車到山前必有路,但如今他隻能放手一搏,堅持自己的猜測,一條路道到黑。
好在,不多時,轉過一個山脊後,一個偌大的山洞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趕緊進入避下那刺骨的寒風。
一進山洞,眾人便感覺暖和了不少,再往裡走,一間石室內還有石床和生活用品,顯然是有人居住於此。
在往內,一池翻騰的岩漿帶來滾滾熱氣,旁邊還有一個碩大的鑄造台,以及密密麻麻尚未打磨的鐵劍。
林徹懸著的心已然落下,下令讓錦衣衛進行休整。
昨夜的廝殺中,八百錦衣衛用四百餘人的代價全殲白翦的兩千寧死不退的騎軍。
精疲力儘後,又與嘉峪關守軍的交戰,且戰且退中又折損了百餘人。
現在山洞內共有錦衣衛二百四十九人,還能一戰的隻有不到兩百。
一會兒,一個披著獸皮,滿臉胡須似野人的中年大漢,扛著一頭碩大的野耗牛,朝山洞走來。
“是徹兒來了嗎?”
“徹兒,是你嗎?”
見洞口有人,那大漢視手中繡春刀蠢蠢欲動的錦衣衛如無物,一邊喊著一邊扛著野耗牛往內鑽去。
“砰!”
那大漢將耗牛扔到林徹麵前笑著道:
“徹兒,跑一夜餓了吧,我特意去山上給你打的!”
眾人一頭霧水,林徹卻恭敬一揖。
“徹兒拜見師伯。”
“好!好!好!當年的奶娃娃長這麼大了!快起來吧,師伯給你弄耗牛肉吃。”
眾人見那中年大漢,以兩指做刀,片刻間便將那近千斤的耗牛剝皮拆骨。
然後那大漢手隔空一招,一劍飛來,串上牛肉便在岩漿上方烤了起來。
“叫人去把外麵廚房的調料搬來,讓你嘗嘗師伯的秘方。你們大夥兒也彆客氣啊,自己動手烤著吃!那堆鐵釺子隨便用。”
在尷尬的氛圍中,林徹一行也算吃了頓飽飯,緩解了昨夜激戰帶來的疲勞與饑餓。
“徹兒,吃飽吧,要不要師伯再給你烤點?”
“不用麻煩了師伯,徹兒已經吃飽了。”
“那這洞裡可還暖和?不冷了吧”
“多虧師伯的洞天福地,早就不冷了。”
“那你還呆在這兒乾什麼?滾!”
“啊?”
林徹被這突然的變臉弄得不知所措。
“師伯,外麵可還有人在追殺我,您可不能不管呀!”
“有人要殺你?關我屁事!”
“我可是您師弟的親兒子,您的親師侄呀!”
“哼!當年你爹下山時,我答應你爹幫他出手三次。結果你爹那王八蛋,第一件便是要我一個鑄劍的給他打刀。如今把這山洞借你避寒算是第二次,給你牛肉裹腹算是第三次!從今我不欠你爹的了。”
“啊?”
林徹悔得差點沒把牛肉吐出來。
馮遠峰等人也終於能確定眼前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給靖康王鑄刀的,不正是天下第一鑄劍師——無劍劍聖——歐冶嗎?
隻是他是林燮師兄這件事確實鮮有人知。
“那師伯跟我爹同門一場,也不至於趕我走吧?”
“我乃老秦人,你爹拿著我給的刀,滅的第一個國就是我的故土,如今當年承諾已兌完,我對你已是客氣!”
“既然師伯是老秦人,總要顧及一下山下老秦百姓的生死吧。嘉峪關守軍想來已經要到了,師伯難道想一個人對抗三千甲士?您想走是沒人能留,那些老弱婦孺可……”
“你個小兔崽子敢威脅我?”
“徹兒不敢,隻是想幫師伯救下更多無辜的人。”
“哼!下不為例,從今往後彆來煩我!不然我像抽你爹一樣抽你!”
“多謝師伯!”
“彆急著謝,我要放你些血祭我的爐算是交換!”
那漢子把林徹像一隻雞一樣倒拎了起來,用手指劃破其手腕開始放血。
“師伯饒命!好燙,徹兒頭發要燃起來了!”
一開始,蘇若離幾人看林徹受罪還幸災樂禍,可見林徹角色肉眼可見的失去血色,幾近昏迷,心中不免感慨。
這個師伯可真狠!
馮遠峰帶著錦衣衛劍拔弩張,可又不敢動手。拋開勝算不談,那人一鬆手,林徹便是飛灰!
在林徹幾乎麵無人色時,那人把昏過去的林徹和一枚丹藥扔給了一直未說話的高甚。
“他就交給你了,其他能動的跟我下去宰雞!”
那人手一招,剛才做烤肉釺的一柄劍飛來手裡,內力一震,劍身雜質脫落,劍光瑩瑩,鋒芒儘顯。
“邊角料做的終究還是差了些,不過殺幾隻雞還是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