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康德八年,十月二十二,小雪,清早還是碎瓊亂玉的京城顯得格外應景。
昨日,剛剛及冠的林徹穿上巡撫使的官服上殿謝恩。康德帝不顧勸諫,許他在京城之外,見官大一級,對四品及以下官員有先斬後奏之權。
辰時一刻,還未到而立之年便已是八品高手的錦衣衛千戶馮遠峰率八百錦衣衛已在靖康王府門前整裝待發。
八匹通身雪白,被林策劃喚為“白玉獅子”的駿馬,拉著兩丈長的金漆馬車,宛如仙人座駕,就連負責駕車的邋遢老王也換了身錦服,顯得意氣風發。
林徹一襲金色華服,腰胯勿忘心安,拜彆送至門口的趙怡安後,攜揚州花魁陳悠悠和花雨樓頭牌芸芸一共同上了那金漆馬車。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靖康王府門前出發,即使是王公大臣滿地走的京城,現在能壓過林徹風頭的也僅當今聖上一人。
而康德帝尚節儉,多是暗中便衣出行,所以尋常百姓一見這架勢,認為是天子出行也不為過。
林徹的隊伍從京城的北門而出,然後一路向西前往舊秦之地。午時過半,林徹一行已出京郊跨入了涇陽縣的地,而涇陽縣令鄭有才早已在官道邊的驛站等候多時。
“世子殿下舟車勞頓不見客,有事我可代為稟告。”
鄭有才在馮遠峰麵前小心稟告完後,獻上一枚金元寶,馮遠峰白了他一眼,但還是收過,來到林徹車架麵前一一稟告,然後拿出了鄭有才孝敬的那一枚金碇。
“殿下這是那位馮縣令獻給你的。”
馬車的窗簾微微掀開,林徹瞥了一眼道:
“就這?元寶充公成軍費,給你們改善夥食。記得秤下那元寶有多重,有多少兩就打他多少棍,居然敢當眾行賄,當本世子是什麼人!”
鄭有才的聲嘶力竭的求饒聲聽得陳悠悠心驚肉跳,全沒了吃飯的心情,正在車裡涮著羊肉火鍋的林徹被吵得不耐煩,罵道:
“居然到我麵前打發叫花子,看不起誰!蘇白衣,叫他們拖遠點打,彆影響我用膳。”
“既下令用刑,還聽不得這慘叫?”
“我倒是覺得悅耳,隻是我家悠悠會食不下咽,寢不能眠,本世子實在心疼。”
蘇若離胸中憋了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前去照辦。
酒足飯飽後,林徹下令拔營動身,屁股稀爛的鄭有才彎腰佝僂在路邊抬不起頭,林徹馬車路過時丟出兩冊文書。
鄭有才連忙拾起後,麵露喜色,匍匐跪在林徹車駕碾出的車轍中久久沒有起身。
“世子殿下給他的可是《忠君帖》?”
“還是芸芸聰慧。”
說著林徹打開坐墊下的抽屜,全是他這段時日手書的忠君帖。雖然開頭門派的位置都是空出來的,不過全都已經印上林徹巡撫使的官印和私印。
“這些小地方的我也難得去查了,他們自己拿去填,想送哪家就送哪家。”
“那他們拿去豈不是想滅誰就滅誰?”
“哪有那麼危言聳聽,不過這全天下所有自稱英雄的人,見到我林徹的手書便畏懼三分,也頗有種無敵的寂寞。”
“臭不要臉!”
馬車外雷無敵不小心罵了出來。
“小子,你要是能到馬車裡來跟我過上一招,我就撤了你霹靂堂的《忠君帖》。”
雷無敵一聽,抽刀便要進馬車給林徹一點教訓。什麼世人所傳的少年天才,八品高手,那夜他可是清清楚楚知道那八品“林徹”是馬車裡這廢物的替身。
“砰!”
雷無敵還未掀開車簾,便被渾厚的罡氣震飛幾丈,接著便被幾把繡春刀架住了脖子。
“沒事,他與我切磋而已。”
繡春刀撤去,雷無敵滿眼的不可思議,林徹卻大笑道:
“哈哈哈!看來我內力又精進了!”
蘇若離和風不驚也是一頭霧水,這時車裡的陳悠悠溫柔道:
“想不到前輩竟是如此高人。”
“一群小娃娃彆打擾老子睡覺!還有你小子,彆給我找事!”
蘇若離一聽,便知是那日要他替其職守的刑部前輩,釋然的同時暗暗心驚:
此人每次出現都神不知鬼不覺,而這次即使是一開始便潛在馬車裡,這麼久的時間,又隻有一簾之隔自己竟未有半分察覺,其實力怕比之那劍癡獨孤敗也是有過之無不及!
“唉,給了你們就會,自己不中用,要怪就怪這位哈,我可沒讓他出手!”
風雷二人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可又不敢妄動。
“啊!”
一個身影伴著尖叫從馬車裡飛出。
馮遠峰從馬上飛身躍起接住被扔出來的林徹,還未落回馬背便又把林徹扔了回去。
“世子殿下還是回車裡,外麵天冷彆受涼!”
摔回馬車的林徹也不甘示弱道:
“高叔,等回京城了抽空跟我去厭兵樓逛逛,頂樓有把劍我可喜歡了,以你的身手,看能幫我拿下不?”
那邋遢漢子不再理會,繼續在地板上悶頭睡去。
收拾完刑部供奉的林徹自不會放過通風報信的陳悠悠。
林徹將其趕下馬車,讓其曆經風雪,倒是成全了她與蘇若離在這山色林間中,遍覽九分雪,一分共白頭。
而世間最無奈之事,莫過於不得不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去陪彆的男人。
陳悠悠與蘇若離共乘一馬,伴著林間小雪,一時間倒是情意綿綿,讓風雷二人和不苟言笑的馮遠峰都覺得一陣肉麻。
但陳悠悠身體柔弱,不一會兒便受不住風雪開始咳嗽起來,一嬌一喘讓蘇若離滿是心疼。
“唉!本世子對美人總是心慈手軟,進來給本世子彈一曲陽春白雪便原諒你了。”
出京城後的頭十天,除了那位離京最近的涇陽縣令在縣界驛站處遠迎,獻媚不成反而挨了幾十板子外,其餘各地方官員對林徹都采取了不迎不避,遇上則按朝廷慣例,用相應的規格接待伺候的態度。
如此不冷不淡雖有些駁將康王府的麵子,但林徹也難得一一打上門去,畢竟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
在這京城附近,不僅沒有藩王權貴,也沒有什麼底蘊深厚的大門大派,即使有一些當地的大族也根本難上台麵。各地郡縣長官推行政令基本沒有什麼太大阻力,也就不必主動與林徹這個紈絝子扯上關係。
畢竟聖上對林徹的恩寵雖盛極一時,但所謂伴君如伴虎,天子喜怒無常,誰能保證林徹這新貴能屹立不倒?
所以這些混跡官場的老油條子豈會為了討好林徹而貿然與當地,好不容易才相安無事的江湖勢力結惡?
更何況,選擇了討好林徹,就等同與當年被林燮馬踏江湖得罪的世家大族為敵。
而如今朝廷六部,除了刑部,哪一部沒有那些大族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