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蛇島那如同無數巨蟒盤繞糾纏的龐大峰巒深處,最大的洞口幽光吞吐,仿佛巨獸的咽喉。
墨淵側身讓開道路,臉上掛著那副陰鷙而“熱情”的笑容,紫色蛇尾在水中優雅一擺:
“龜島主,諸位貴客,請!”
獨孤信(龜太郎)麵色如常,龜臉上帶著一絲屬於龜太郎式的、恰到好處的矜持與“受寵若驚”,龜爪微抬:
“墨淵島主,叨擾了。”
他當先一步,步履沉穩地踏入那幽深的洞口。
身後,籠罩在墨色鬥篷中的黑龍(墨鱗供奉)氣息平穩如淵,金鵬銳利的目光掃視四周,黑熊則咧嘴憨笑,大搖大擺地跟上。
墨棘緊隨其後,蛇尾擺動間帶著難以掩飾的僵硬,狹長的蛇瞳警惕地掃視著洞窟兩側那些手持淬毒骨刃、眼神冰冷的蛇妖侍衛。
一入洞口,光線驟然黯淡。
空氣變得極其粘稠,濃鬱的腥甜毒瘴氣息幾乎化為實質,如同濕冷的舌頭舔舐著皮膚。
洞壁並非岩石,而是某種暗紫色的、仿佛還在微微蠕動的肉膜狀物質,表麵分泌著滑膩的粘液,散發出更加濃烈的腥氣。
壁上鑲嵌著一些散發著慘綠或幽白光芒的奇特骨骼,將洞內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
腳下是濕滑的、覆蓋著粘稠菌毯的地麵,踩上去發出令人不適的噗嘰聲。
墨淵在前方引路,紫色鱗甲在幽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
他看似隨意地介紹著:
“此乃我海蛇島‘萬蛇窟’入口,毒瘴濃鬱了些,讓龜島主見笑了。”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展示獠牙般的炫耀。
“無妨,毒瘴雖烈,卻也彆有一番風味。”
獨孤信(龜太郎)聲音粘滯,仿佛真的在欣賞風景,體內“萬道歸流·歸墟”神通悄然發動,早已將侵入的毒素無聲分解、同化。
他目光掃過那些蠕動的肉壁和慘綠的光源,心中了然:
此地絕非天然形成,而是海蛇族以自身血肉、毒素和秘法長期侵蝕改造的結果,既是巢穴,也是天然大陣的一部分,與那外圍的“萬蛇毒瘴”相輔相成,凶險異常。
墨淵選擇在此會客,威懾之意不言自明。
甬道曲折向下,越往深處,毒瘴越是濃鬱,空氣中甚至開始漂浮著肉眼可見的彩色毒霧顆粒。
洞壁兩側開始出現一些巨大的、如同牢籠般的孔洞,裡麵盤踞著形態各異、氣息凶戾的毒蛇,嘶嘶的吐信聲彙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
一些孔洞深處,隱約可見被毒液腐蝕得隻剩下骨架的巨大海獸殘骸。
墨棘跟在後麵,臉色愈發蒼白,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這裡的毒瘴對他同樣有影響,更勾起了他無數不堪的記憶,那刻骨的怨毒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強行壓抑著。
終於,甬道儘頭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穹頂形的洞窟出現在眼前。
洞窟中央,是一個由某種慘白色巨型骨骼圍攏而成的“會客廳”。
地麵鋪著光滑的黑色玉石,隔絕了下方粘稠的菌毯。
穹頂鑲嵌著無數散發著幽綠磷光的蛇類眼球狀寶石,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慘綠。
空氣中毒瘴的濃度反而比甬道中稀薄了一些,但那種陰冷滑膩的腥甜感依舊揮之不去。
慘白骨骼圍攏的“主位”上,是一張巨大的、由某種深海巨獸脊椎打磨而成的骨椅,覆蓋著厚厚的墨紫色絨毯。兩側則擺放著稍小一些的木製客座。
“龜島主,請上座!”
墨淵指向主位左側最靠近他的那張客座,笑容熱情不減。
“墨淵島主客氣,客隨主便。”
獨孤信(龜太郎)坦然入座,龜殼與冰冷的骨座接觸,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黑龍無聲地侍立在他身後陰影中,兜帽低垂,氣息完全收斂。
金鵬與黑熊則分立兩側,如同兩尊門神。
墨棘被安排坐在最末位,低著頭,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墨淵在主位骨椅上坐下,紫色蛇尾盤踞。
他輕輕拍了拍手。
很快,一隊上半身覆蓋著輕薄鱗紗、麵容妖嬈、下半身為斑斕蛇尾的雌性蛇妖,扭動著腰肢遊弋而入。
她們手中托著墨玉托盤,上麵擺放著奇異的“佳肴”:
盛在黑色貝殼中、不斷蠕動著的血紅肉蟲;
浸泡在墨綠色粘稠汁液中的、散發著濃鬱腥氣的未知獸眼;
切成薄片、呈現詭異藍紫色的生肉;
還有幾壺用蛇形陶罐盛裝的、散發著刺鼻甜香的酒液。
“龜島主遠道而來,墨淵略備薄酒,不成敬意。此乃我海蛇島特產,‘碧磷血蛭’、‘千目羹’、‘藍星膾’,還有這‘百蛇涎’釀的酒,最是滋補妖元,請!”
墨淵端起一個蛇形酒杯,笑容滿麵地示意。
看著眼前這些足以讓尋常人族修士當場嘔吐的“珍饈”,獨孤信(龜太郎)龜臉上肌肉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完美演繹了龜太郎應有的“不適”與“強撐”),隨即擠出一個“受寵若驚”的笑容:
“墨淵島主太客氣了!如此盛情,龜某愧不敢當!”
他硬著頭皮,學著墨淵的樣子,用龜爪撚起一條還在扭動的血紅肉蟲,在墨淵“熱情”的注視下,塞入口中,強行咀嚼了幾下便囫圇咽下,一股濃烈的血腥和土腥味直衝腦門,胃裡一陣翻騰。
又端起那杯甜香刺鼻的“百蛇涎”酒,強忍著不適抿了一口,一股火辣辣的熱流夾雜著麻痹感順喉而下。
金鵬和黑熊顯然也對這些“美食”毫無興趣,金鵬隻是冷冷地看著,黑熊則皺著鼻子,隻挑了點看起來最“正常”的藍紫色肉片塞進嘴裡,嚼得嘎嘣作響,也不知是肉硬還是他牙口好。
黑龍隱藏在鬥篷下,紋絲不動,仿佛對眼前的一切視若無睹。
墨棘倒是習慣了,沉默地吃著,隻是動作僵硬。
酒過三巡(對獨孤信而言是煎熬),場麵上虛偽的熱絡氣氛在毒瘴與慘綠幽光中彌漫開來。
“龜島主真是年輕有為啊!”
墨淵放下酒杯,紫水晶般的蛇瞳閃爍著精光,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恭維與試探,
“短短時日,不僅突破元神,更執掌墨石島,整合上下,雷厲風行!我墨棘堂弟……哦不,墨棘長老,能得島主如此器重庇護,實乃他的造化!隻是不知,龜島主崛起如此之速,莫非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機緣?”
他將話題巧妙地引向“龜太郎”的突然崛起。
獨孤信(龜太郎)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龜太郎式的、帶著點市儈和“僥幸”的笑容,龜爪擺了擺:
“墨淵島主謬讚了!什麼年輕有為,不過是走了點狗屎運罷了!前些年在那西南荒礁區瞎轉悠,嘿,真讓龜某撞見了一處被禁製遮掩的破落洞府!那禁製看著唬人,其實年久失修,被龜某誤打誤撞給弄開了個小口子,得了點前人遺澤,僥幸突破罷了!至於執掌墨石島……”
他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沉痛之色,
“也是前任島主不幸隕落,島上群妖無首,龜某被推出來頂缸,趕鴨子上架啊!比不得墨淵島主根基深厚,統禦有方!”
他這番說辭,半真半假,將自己塑造成一個運氣不錯、被推上位的“老實龜”,既解釋了修為突破,又暗示了對權力的“無奈”,更是將矛頭引向墨淵的“根基深厚”。
墨淵紫眸微眯,顯然並未全信,但臉上笑容依舊:
“龜島主過謙了。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東海之大,機緣無數,但能抓住的,才是有能者。說起來,龜島主與我,處境倒是頗為相似。”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同病相憐的唏噓,
“都是被逼到這窮鄉僻壤,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遠離那真正的繁華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