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樹福地深處,靈樹參天,虯枝盤結如龍蛇蜿蜒。
靈藤纏繞著樹乾垂下,串串細小的靈花散發著柔和的淡紫光暈,將這片空間映照得如夢似幻。
濃鬱的草木精氣和純淨的天地靈氣交織流淌,吸上一口便覺神清氣爽,百骸舒暢。
福地中央,一片由巨大如翠玉般的葉片自然鋪就的空地上,幾人圍坐。
獨孤信坐於主位,玄衣依舊,但神情卻是難得的鬆弛,眉宇間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意。
在他身側,一襲素雅青裙的夫人木伽羅靜坐,她周身氣息溫潤內斂,仿佛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自然道韻,那是生命大道臻至入道境界的體現。
木伽羅身旁,木老丈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褐色布袍,臉上深刻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渾濁的老眼此刻精光內蘊,透著洞悉世事的豁達與智慧,周身縈繞著一種大地般沉穩厚重的生機、毒道和死之氣息,正是生死之道入道的表征。
清霖坐在稍下首的位置,清麗的麵容上滿是欣喜,看著母親和再祖爺爺雙雙踏入大道之門,比自己突破還要高興幾分。
獨孤清婉則依偎在木伽羅身邊,撥弄著木伽羅裙邊自然生出的一朵嫩黃色小花,大眼睛撲閃著,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感受著長輩們突破後那份自然流露的喜悅與祥和。
“伽羅、老丈,”
獨孤信端起麵前一杯由靈樹嫩葉新沏的碧綠茶湯,茶香沁人心脾,
“恭喜二位,大道功成,壽元綿長,從此天地任遨遊!”
獨孤信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欣慰。
木伽羅與他相伴相知,一路扶持;
木老丈更是如師如父,對他有再造之恩。
二人能順利入道,了卻他心中一大牽掛。
“哈哈,托福!托福!”
木老丈笑得開懷,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菊花,
“若非阿信你尋來的那‘生生不息丹’藥引,又帶老夫去觀那木族‘青帝’古樹的本源演化,老夫這身枯木,怕是再熬幾百年也點不著入道的火星子嘍!”
木老丈端起茶碗,與獨孤信遙遙一碰,一飲而儘,姿態豪邁依舊。
木伽羅眉眼含笑,溫婉地看向獨孤信,輕輕頷首:
“多謝阿信。”
千言萬語,儘在這四字之中。
她的入道之路,同樣離不開獨孤信為她尋來的種種木係本源奇物,以及關鍵時刻的點撥護持。
清霖和清婉也連忙舉杯祝賀,一時間福地內笑語晏晏,其樂融融。
待氣氛稍歇,獨孤信放下茶盞,看向木伽羅和木老丈:
“伽羅、老丈,你們的入道慶典,何時舉辦?皇朝定當傾力,廣邀四方,為二位賀!”
木老丈聞言,立刻擺了擺手,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
“使不得,使不得!阿信,你我之間還講這些虛頭巴腦的排場作甚?老夫活了這把年紀,最煩那些繁文縟節。再說,老夫和伽羅這性子,向來不喜在人前招搖。慶典?免了免了!”
木伽羅也微笑著附和道:
“阿信,父親說的是。慶典耗費人力物力,且引人注目。我與父親能得此大道,已是天大的福分,心中歡喜足矣,無需昭告天下。”
獨孤信看著二人堅決而淡然的神色,心下了然。
他這兩位至親,一個性情豁達不羈,一個素來清靜淡泊,確實都不喜喧鬨浮華。他略一沉吟,便點頭道:
“也好。既然如此,這慶典便不辦了。稍後我傳訊給雄霸、威霆他們知曉便是。如此也好,二位剛入道,正好可作為我獨孤皇朝一股不為人知的隱藏力量,關鍵之時,或能起到奇兵之效。”
清霖和清婉也紛紛點頭讚同。
隱藏的力量,往往比擺在明麵上的威懾力更大。
福地內重新安靜下來,隻有靈泉潺潺流過青石的聲音和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輕響。
木伽羅細心地為眾人續上靈茶,茶香嫋嫋。
獨孤信端起茶杯,卻沒有立刻飲用。
他的目光透過氤氳的茶氣,似乎投向了極其遙遠的地方,深邃而凝重。
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靜,讓木伽羅、木老丈都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連玩鬨的清霖也安靜下來,好奇地看著爺爺。
“伽羅,老丈,清霖,清婉,”
獨孤信的聲音打破了寧靜,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
“今日我們一家團聚,又值二位大道初成,有些事,也該讓你們知曉了。”
獨孤信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那株支撐著整個福地的古老靈樹主乾上,緩緩開口,說出一個足以顛覆所有人認知的真相:
“我們所處的逸雲大陸…並非無邊無際。它,實際上…隻是一座巨大的島嶼。”
“島嶼?!”
清霖失聲驚呼,清婉也瞪大了眼睛,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木老丈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渾濁的眼睛裡精光閃爍。
木伽羅雖然依舊沉靜,但握著茶壺的手指也微微收緊。
獨孤信點了點頭,指尖在空中虛劃,一道清晰的光影地圖浮現。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深藍色海洋,海洋中央,孤零零地漂浮著一塊形狀熟悉的陸地。
正是逸雲大陸!
而在大陸的中心位置,標注著一個醒目的光點,通往冥界的兩界通道,幽冥洞!
木老丈枯瘦的手指微微發顫,渾濁的眼珠裡翻湧著驚濤駭浪,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
"這這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
獨孤信歎息著開口,聲音裡裹挾著難以言喻的苦澀與沉重。
他凝視著遠方,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些在冥界與虛空穿梭的日子。
"這些年,我數次深入冥界,不斷參悟空間法則。"
他頓了頓,目光中透露出一絲凝重,
"最近一次探查時,我沿著逸雲大陸邊緣一路前行,本以為能抵達世界的儘頭,卻發現那裡並非廣袤無垠的延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膽寒的雷暴海,那是一片充斥著空間風暴與雷霆之力的禁忌之地,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將大陸團團圍住,恰似島嶼的海岸線。"
獨孤信的聲音愈發低沉:
"一旦越過那道屏障,迎接你的便是無儘的雷暴與肆虐的空間亂流。在那裡,即便是我,也險些隕落。"
獨孤信握緊了拳頭,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逸雲大陸,不過是漂浮在'靈波海'的海洋中的一座孤島罷了。"
這番話語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心中炸響。
長久的沉默中,唯有遠處傳來的風聲,嗚咽著掠過這片被震撼籠罩的土地。
他們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困守孤島的生靈,被一道無形的枷鎖束縛了千百年。
木老丈望著獨孤信眼,嗓音裹著沙啞:
"阿信,若這大陸真如你所言是座孤島"
"我們苦心經營的勢力、謀劃的大業,可還能如常?"
"我們一直以為大陸之外是更廣闊的天地,如今卻成了囚牢。阿信,你且直說,這變數,會否動搖根基?"
獨孤信向前半步,袍角掃落石階上的霜花。
他抬手按住木老丈微微發顫的肩頭,掌心傳來的溫度帶著令人心安的沉穩:
"您不必憂心。"
話音未落,指尖已凝出一縷幽藍的空間法則,在暮色中流轉成細密的光網,
"逸雲大陸雖被雷暴海環繞,但我們苦心經營的勢力網絡都紮根在大陸腹地。隻要雷暴海不向內侵蝕,皇朝的靈脈、坊市的貿易,都能照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