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煞老魔撞開攔路的魂晶岩柱時,猛然看見礦脈頂端立著道青衫身影。
那人的眉心豎眼正緩緩睜開——淡金色的天目瞳孔裡,竟清晰映出他命魂深處盤踞的血色怨靈。
腐骨荒原的風卷著礦塵掠過,獨孤信指尖纏繞的灰霧如活蛇般扭曲。
"萬道歸流·歸墟!"
隨著低喝聲,獨孤信指尖灰霧驟然暴漲,化作旋渦狀的符文鎖鏈。
赤煞老魔隻覺腳踵傳來刺骨寒意,低頭便見鬼煞戰體的青黑色鬼爪正泛起裂紋。
覆蓋在骨骼上的怨靈魔焰竟逆向燃燒,從腳踵開始褪去猙獰的鬼麵紋路,露出底下泛著磷光的白骨。
那些本該暴漲的鬼氣突然倒卷而回,戰體胸腔裡的魂火核心竟在灰霧侵蝕下縮小成豆粒大小,連肩頭怨靈戰旗都開始崩裂出血色縫隙。
堅硬的鬼骨退化成腐肉,腐肉剝落為黑氣,最後在輪回光輪中化作虛無。
那縷尚未消散的鬼王魂火被獨孤信屈指一彈,精準打入東方持國鬼帥的琵琶音孔。
"赤煞老魔那焚天蝕骨的鬼火,倒是恰逢其會的凝煞引媒。"
獨孤信指尖劃過腰間青銅符節,星圖紋絡在掌心泛起微光,
"能不能借這煞火衝破鬼王境的桎梏,便要看你如何煉化這縷殘魂了。"
他望向礦脈邊緣盤膝而坐的持國鬼帥,膝上橫陳的九弦骨琴正震顫不止,琴弦間纏繞的赤紅火絲分明是從赤煞戰體崩裂處剝離的鬼火精魂。
持國鬼帥枯瘦的指節拂過琴弦,第一道音波蕩出時,弦身竟滲出暗紫色血珠。
那是被鬼火灼燒的赤煞殘魂在琴弦間哀嚎。
原本清亮的琴音陡然變得嘶啞,每一個音符都裹著碎骨般的銳響,與琴弦上蒸騰的鬼火交融成詭異的煞霧,在他周身聚成若隱若現的鬼麵虛影。
而此刻,噬魂老魔將白骨權杖狠狠刺入輪回光輪的刹那,杖首惡鬼頭顱突然鼓脹如球,吞噬的紫霧在顱骨內轟然炸開。
強光迸裂處,竟露出層層疊疊的六甲奇門符陣。
那些用朱砂繪製的符文在鬼火中扭曲,分明是有人提前將陣法裹在瘴氣裡,借他吞霧之勢送入核心。
"不過是些雕蟲小技!"
噬魂老魔怒吼著催動噬魂魔功,杖身爆發出的黑紫色鬼氣瞬間熔斷數道符線,
"本王的魔功連魂河都能"
話音突然戛然而止,後心傳來刺骨寒意。
不知何時,南方增長鬼帥已懸於他身後,蝕天劍上纏繞的猩紅鎖鏈如活物般鑽入骨縫,劍尖吞吐的血光正順著經脈侵蝕他的魂火核心。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廣目鬼帥肩上盤著的窺天蟒。
蟒瞳中翻湧的並非被困元神,而是他早已遺忘的童年畫麵:
幽冥沼澤的毒瘴裡,幼年的自己正被三丈長的毒蟾追咬,褲腳還沾著沼澤特有的青黑色淤泥。
那場景如此清晰,連毒蟾口器開合時的腥臭味都仿佛縈繞鼻尖,讓他護體的鬼氣竟因心神劇震而出現裂痕。
"你竟敢用因果道紋窺破老子的過去!"
噬魂老魔的怒吼震得礦脈岩壁簌簌落石,手中白骨權杖突然浮現蛛網般的裂痕。
杖首惡鬼頭顱的眼窩中不再噴出紫霧,而是滲出濃稠如血的幽光。
那些光流中翻湧著無數扭曲的麵孔,皆是他修煉噬魂魔功時吞噬的萬千冤魂,此刻竟順著道紋反噬的力量從杖身裂隙中湧出。
裂痕從杖首蔓延至杖尾,每道紋路都滲出冤魂的哀嚎。
曾被他煉化的修士殘魂在杖身表麵凝成泣血的符篆,那些被魔功絞碎的靈識碎片竟在因果道紋的牽引下重組,化作透明的鬼影抓向他的手腕。
杖首惡鬼頭顱的獠牙突然崩斷,掉落的碎骨中滾出半枚焦黑的魂晶,上麵還刻著他百年前在幽冥血海屠殺的宗門標記。
獨孤信眉心的天目突然裂開血縫,淡金色豎眼緩緩睜開的刹那,礦脈上空翻湧的冤魂虛影竟泛起金屬冷光。
豎眼光芒掃過之處,那些由殘魂聚成的霧狀人影瞬間凝為實質。
有的化作斷刃插在鬼氣洪流中,有的聚成骨矛穿透黑紫色魔焰,刀刃上甚至還流轉著原主生前的劍意,將噬魂老魔噴出的鬼氣斬得四分五裂。
"北域玄冰,敕!"
玄霜鬼王的怒吼震得半空魂晶紛紛炸裂,冰藍色鬼火從他眼窩中噴湧而出,如火山爆發般衝上蒼穹。
那些沾著霜花的鬼火落地時化作三百六十座冰棺,棺壁上凝結的不是尋常寒冰,而是刻滿幽冥符文的玄冰。
每座冰棺的棺蓋都浮沉著鬼麵紋絡,棺底滲出的寒氣讓地麵瞬間隆起冰刺林。
將正欲突圍的鬼氣洪流凍成猙獰的冰雕,連空氣中漂浮的魂晶碎屑都被凍在冰層裡,折射出幽藍的冷光。
獨孤信足尖輕點在冰棺頂端玄冰,眉心天目驟然爆發出刺目金光。
豎眼光芒穿透三寸厚的冰壁,隻見棺內封印的夜叉族長老殘魂正扭曲翻騰。
青麵獠牙的鬼影被玄冰凍成半透明狀,指甲縫裡還嵌著百年前血戰留下的骨刺,赫然是當年被七位鬼王聯手滅殺的上古大妖。
那些凍結在冰晶中的怨魂發絲根根倒豎,竟隨著他周身流轉的道紋泛起血色微光。
更驚人的是三百六十座冰棺內的景象:
每具玄冰封印的怨魂都在萬道歸流的道則牽引下蘇醒,夜叉族長老們生前修煉的噬魂功法在冰層中逆行運轉,鬼爪抓撓冰壁的悶響彙成詭異的魂咒。
凍在冰裡的斷角突然滲出黑血,與玄冰上的幽冥符文交融成流動的咒印,竟在棺壁上拚出夜叉族失傳的萬魂祭紋。
"就用這冰棺做幡骨。"
獨孤信雙掌按上冰壁。
“萬道歸流·輪回”神通運轉時掌心泛起陰陽魚光輪。
棺內夜叉長老的殘魂突然發出淒厲尖嘯,魂體竟逆著時間線生長。
被斬碎的鬼角重新愈合,斷裂的臂骨抽出血色筋絡,最終化作千絲萬縷的魂絲破棺而出。
那些纏繞著夜叉族咒文的魂絲如活物般竄向空中,精準纏上廣目鬼帥拋出的萬象困魔陣。
將陣眼處的十二顆鎮魂珠染成妖異的赤紅色,陣紋間頓時浮現出無數青麵獠牙的鬼影虛影。
廣目鬼帥盤坐在萬象困魔陣中央,膝上盤繞的窺天蟒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蟒瞳中翻湧的光影驟然變幻。
不再是噬魂老魔扭曲的元神,而是玄霜鬼王深埋心底的血色記憶。
三百年前的幽冥寒淵在蟒瞳中清晰浮現:
年輕的玄霜正將燃著冰藍色鬼火的鎖鏈刺入師兄心口,被冰封的鬼麵在玄冰中徒勞地抓撓,鎖孔滲出的血珠在冰層裡凝成泣血符紋,而他袍袖中藏著的鬼王令正泛著貪婪的幽光。
"住口!"
玄霜鬼王的怒吼震得冰棺齊齊迸裂,額角暴起的青筋如冰棱般扭曲,
"那是道紋幻象!是假的!"
他周身蒸騰的寒氣突然紊亂,冰藍色鬼火不受控製地竄出,將附近的冰棺灼出焦黑痕跡。
蟒瞳中師兄臨終前圓睜的雙眼越來越清晰,連眼瞳裡倒映的玄霜持劍身影都纖毫畢現。
那些被他強行封印的弑兄記憶竟順著窺天蟒的瞳術破體而出,讓他護體的玄冰鎧甲都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痕。
玄霜鬼王的冰劍虛影刺向巨蟒瞳孔,卻在觸及眼球時突然轉向,刺穿了身旁擺渡鬼王的肩甲。
鐵鏈嘩啦聲中,擺渡鬼王的船槳令牌飛射而出,牌麵鬼目滲出的黑水竟凝成獨孤信的倒影:
"你早就算準了用我們的魂火喂他?"
她話音未落,北方多聞鬼帥的玄鐵傘突然張開,傘麵符文組成的奇門遁甲陣並非防禦,而是將噬魂老魔炸裂的魂火引向玄霜鬼王。
冰藍色鬼火在魂火衝擊下劇烈搖曳,獨孤信的聲音卻從傘骨縫隙裡傳來:
"還記得三百年前血玉案嗎?你師兄的冤魂,正等著你的冰棺呢。"
玄霜鬼王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裡不知何時多了道焦黑掌印。
正是當年他師兄臨死前的反擊。當冰劍虛影寸寸碎裂時,他終於看清獨孤信掌心那團混沌氣流:
裡麵不僅有赤煞的焚天鬼火、噬魂的奪魂道則,還有自己冰封在玄冰裡的道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