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這座原本繁華的江漢重鎮，如今卻是滿目瘡痍。
第41軍的隊伍沿著青石板路緩緩行進，朱豪騎馬走在最前麵，看著街道兩旁緊閉的店鋪和破損的招牌，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車水馬龍的大街，如今竟然冷清得像座鬼城。
“軍長，這武城怎麼跟死城似的？”騎馬跟在朱豪身邊的趙毅川忍不住開口。
作為參謀長，他的觀察力向來敏銳。
朱豪沒有回答，隻是微微皺眉。
街道上確實有些行人，但都是行色匆匆，肩背手提著大包小包，一看就是準備逃難的。
偶爾能看到幾個國軍士兵在搬運著什麼，但也都是急匆匆的樣子。
“報告軍長！”一個傳令兵快步跑了過來：“前麵發現大批民夫在轉移設備，道路有些擁堵。”
朱豪勒住馬韁，舉起望遠鏡朝前方看去。
果然，在前方不遠處的一條橫街上，黑壓壓的人群正在忙碌著。
無數的民夫扛著、抬著、推著各種機器設備，從工廠裡往外搬運。
“這是在乾什麼？”吳亮也湊了過來。
“轉移工業設備呢。”周衛國在一旁解釋道：“金陵失守後，各地的工廠都在往後方轉移。武城作為重要的工業基地，這種情況很正常。”
朱豪放下望遠鏡，心中暗歎。看來日軍對武城的威脅已經很現實了，否則不會有這麼大規模的撤離行動。
“傳令下去，”朱豪轉身對傳令兵說道：“部隊就在這條街上原地休息，不許進入任何民房，哪怕是空的也不行！”
“啊？”傳令兵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沒聽見嗎？就在街上休息！”朱豪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是！”傳令兵立刻跑去傳達命令。
很快，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隊伍。
士兵們聽到這個命令，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什麼情況？讓我們在街上睡覺？”一個士兵抱怨道：“街上這麼冷，還不如找間空房子呢。”
“就是啊，我們在富金山打了半個月，死了那麼多弟兄，連個像樣的地方休息都不給？”另一個士兵也不滿地嘀咕著。
這些議論聲很快傳到了幾個師長的耳朵裡。吳亮第一個找了過來。
“軍座，弟兄們都有意見呢。”吳亮直言不諱：“咱們在富金山出生入死半個月，從一萬三千人打剩六千多，現在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黃家俊也跟著點頭：“是啊，軍座。那些民房看起來都是空的，主人早就跑了，我們暫時借住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朱豪看著幾個師長，臉色平靜但語氣堅決：“我說不許進民房，就是不許進！這是命令！”
“可是軍座…”吳亮還想爭辯。
“沒有可是！”朱豪打斷了他：“治軍要嚴，彆人我管不著，但第41軍，以後就這麼辦！誰敢違背命令，軍法從事！”
看到朱豪態度堅決，幾個師長雖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再說什麼。
周衛國在一旁靜靜觀察著，他明白朱豪的用意。
一支軍隊的軍紀，往往就是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體現出來的。
今天允許士兵們隨意進入民房，明天就可能出現搶劫、強占的事情。
“衛國，”朱豪走到周衛國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你去安撫一下弟兄們的情緒。告訴他們，軍紀如山，不容討價還價。”
“是，軍長。”周衛國點點頭，轉身去執行命令。
徐虎這時也走了過來：“軍長，裝甲團的坦克怎麼安排？總不能也停在街上吧？”
朱豪想了想：“坦克可以停在廣場上或者空曠的地方，但同樣不許進入任何院落。”
“明白了。”徐虎應聲而去。
朱豪獨自站在街頭，看著忙碌的撤離隊伍，心中思緒萬千。
他知道，這樣的場景在未來的幾個月裡還會不斷上演。
日軍的攻勢越來越猛，龍國軍隊隻能一退再退。
“軍長，”趙毅川走了過來：“我剛才打聽了一下，前麵轉移設備的是漢陽兵工廠的。聽說他們已經搬了三天三夜了，機器設備太多，一時半會兒搬不完。”
朱豪點點頭：“看來武城的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嚴峻。”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焦急的中年男人跑了過來，看到朱豪的軍裝，立刻上前行禮。
“這位長官，請問您是哪個部隊的？”男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第41軍。”朱豪回答道：“你有什麼事？”
“太好了！太好了！”男人激動得幾乎要哭出來：“長官，求求您幫幫忙吧！我們廠裡還有一批重要設備沒搬走，但是民夫不夠用，能不能借用一些士兵幫忙？”
朱豪打量著這個男人，從他的衣著和談吐來看，應該是個工廠的管理人員。
“什麼設備？”朱豪問道。
“機床！精密機床！”男人急切地說道：“這些機床是德國進口的，價值連城！如果落到日本人手裡，他們就能製造更多的武器來打我們！”
朱豪眉頭一皺，這確實是個問題。
這些精密設備如果被日軍繳獲，確實會增強他們的軍工生產能力。
“你們廠離這裡遠嗎？”朱豪問道。
“不遠！就在前麵兩條街！”男人指著前方：“長官，時間真的不多了！鬼子的先頭部隊可能隨時會到！”
朱豪思考了片刻，轉身對趙毅川說道：“傳令，144師抽調兩個營，協助轉移設備。務必保證這些機床安全撤離！”
“是！”趙毅川立刻去傳達命令。
男人聽了，激動得握住朱豪的手連連致謝：“謝謝長官！謝謝長官！您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啊！”
朱豪擺擺手：“彆客氣，都是應該的。”
很快，吳亮帶著兩個營的士兵趕了過來。
看到這些訓練有素的軍人，那個男人更加興奮了。
“長官們，設備都在這邊！”男人在前麵引路。
朱豪也跟著過去看了看。
廠房裡確實還有不少大型機床沒有搬走，這些機器看起來很沉重，搬運起來確實需要不少人手。
“弟兄們，這些機床關係到我們的抗戰大業！”朱豪對士兵們說道：“一定要小心搬運，不能有任何損壞！”
“是！”士兵們齊聲回答。
在第41軍的協助下，廠房裡的設備搬運速度明顯加快了。
士兵們雖然累得滿頭大汗，但沒有一個人抱怨。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
幾輛軍車快速駛來，在人群前停下。
從車上跳下幾個軍官，為首的是一個上校。
他環顧四周，看到正在搬運設備的第41軍士兵，臉色有些不悅。
“這是怎麼回事？”上校走到朱豪麵前質問道：“誰讓你們的人參與搬運的？”
朱豪看了看這個上校的軍銜和佩章，判斷出他應該是武城警備司令部的人。
“我是第41軍軍長朱豪，”朱豪平靜地回答：“這些設備對抗戰有重要意義，我認為有必要協助搬運。”
“朱豪？”上校愣了一下，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就是在富金山血戰的那個朱豪？”
“正是。”朱豪點點頭。
上校的態度立刻軟了下來：“久仰久仰！不過朱軍長，這些工廠的撤離工作是有統一安排的。你們貿然參與，可能會打亂我們的計劃。”
朱豪冷笑一聲：“打亂計劃？我看你們的計劃效率不怎麼樣啊。這麼重要的設備，竟然要到最後關頭才搬運？”
上校被朱豪說得臉紅耳赤，但又不敢發作。
第41軍在富金山的戰績有目共睹，朱豪的名聲在軍中如日中天，他一個小小的上校確實不敢得罪。
“那個…朱軍長說得對。”上校訕訕地笑道：“確實是我們安排不當。既然朱軍長願意幫忙，那就太好了。”
就在這時，一個士兵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報告軍長！發現日軍偵察機！正在城外盤旋！”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日軍偵察機的出現，說明他們的大部隊可能就在不遠處。
“加快速度！”朱豪立刻下令：“所有人都動起來！爭取在天黑前把這些設備全部轉移走！”
在朱豪的指揮下，搬運工作的效率大幅提升。
士兵們和民夫們齊心協力，一台台沉重的機床被裝上卡車。
天色漸暗，最後一批設備終於裝車完畢。
那個工廠的管理人員再次向朱豪致謝，然後跟著車隊離開了武城。
看著遠去的車隊，朱豪心中有些欣慰。
至少今天做了件有意義的事情。
“軍長，”周衛國走了過來：“戰區司令部來電，請您立刻前往報到。”
朱豪點點頭：“好，我馬上就去。你們在這裡等著，維持好秩序。”
朱豪騎馬向戰區司令部駛去。
夜色中的武城更顯蕭瑟，偶爾能看到幾處還亮著燈的建築，那應該是一些重要的政府機關或軍事設施。
……
戰區司令部設在武城最繁華的中山路上，一座三層的西式建築。
即使在夜色中，朱豪也能看出這座建築原本應該是很氣派的，隻是現在門前堆滿了沙袋，顯得有些匆忙和緊張。
門口的哨兵看到朱豪的軍裝，立刻敬禮驗證身份。
聽說是第41軍軍長朱豪，態度格外恭敬。
“朱軍長，李長官正在等您！”一個參謀軍官迎了出來：“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