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李宗仁激動地一拍大腿,站了起來,之前的為難一掃而空,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
“朱豪老弟,我準你的假!給你十天!隻要你能把裝備問題解決了,彆說十天,二十天都行!”
朱豪也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多謝長官體諒。不過……卑職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李宗仁現在看朱豪,怎麼看怎麼順眼。
“長官,您想啊,我這自己掏腰包,費人情,給部隊搞武器,可是給戰區和國府,省下了一大筆開銷啊。”
朱豪開始算賬:“所以……這陣亡弟兄的撫恤金,還有我們第四十一軍所有官兵這個月的軍餉和糧食,您可得給我優先足額發放,一分錢都不能少,一粒米都不能缺。”
“不然,我這回渝城跟袍哥兄弟們也沒法交代,弟兄們餓著肚子,也沒法打仗不是?”
李宗仁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用手指著朱豪,笑罵道:“你朱豪老弟,真是個鬼機靈!算盤打得比誰都精!”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朱豪這是在拿裝備問題,跟他做交易呢。
但這筆交易,他做得心甘情願。
用一筆本就該發的撫恤和軍餉,換來一個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王牌軍,死死地頂在最關鍵的防線上,這買賣,劃算!太劃算了!
“沒問題!”李宗仁大手一揮,豪爽地保證道:“我馬上給後勤部下令!第四十一軍的撫恤、軍餉、糧草,列為最高優先級!”
“誰敢克扣一個子兒,我槍斃他!你,就放心地去吧!”
“多謝長官!”朱豪心中大定,再次敬禮。
目的達成,朱豪也不再逗留,與李宗仁告辭後,便帶著周衛國走出了會客室。
然而,他們剛走到院子裡,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喲,這不是我們徐州會戰的大英雄,朱軍長嗎?看這滿麵春風的樣子,是又從李長官那裡,討到什麼天大的好處了吧?”
朱豪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微胖,穿著筆挺將官服,戴著白手套的中將,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們。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神情倨傲的參謀。
副官眉頭一皺,低聲對朱豪說:“軍座,是第71軍軍長,王敬哉。他是何部長的人,中a央軍的嫡係。”
朱豪麵無表情,點了點頭。
對於這種派係鬥爭,他早有耳聞,隻是沒想到,今天會迎麵撞上。
“王軍長,有何指教?”朱豪的語氣很平淡。
王敬哉踱著步子,繞著朱豪轉了一圈,眼神輕蔑地上下打量著他,仿佛在看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
“指教不敢當。”王敬哉冷笑一聲:“我就是好奇,我們這些在正麵戰場上跟鬼子拚死拚活的部隊,要人沒人,要槍沒槍。”
“怎麼你一個地方軍閥出身的,就能又是補充兩萬新兵,又是被李長官奉為座上賓?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他的話,說得尖酸刻薄,院子裡來往的軍官們都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看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周衛國臉色一沉,剛想上前理論,卻被朱豪用眼神製止了。
朱豪看著王敬哉,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地說道:“王軍長如果覺得差距大,可以去問上峰,或者去問李長官。我第四十一軍的兵,是我拿命換來的。”
“我第四十一軍的功勞,是拿八千多川中子弟的血染紅的。不像有些人,隻會躲在後方,對著同僚搖唇鼓舌。”
“你!”王敬哉被噎得臉色一漲,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川軍將領,嘴巴竟然如此毒辣。
“你說誰是搖唇鼓舌?!”王敬哉惱羞成怒,指著朱豪的鼻子罵道:“姓朱的,你彆以為打了幾個勝仗,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我告訴你,你不過就是個運氣好的雜牌軍!”
“要不是湯恩伯軍團在正麵牽製了日軍主力,你連藤縣的城牆都摸不到!”
“我軍在前線浴血奮戰,傷亡慘重,你倒好,大戰在即,還有閒心請假回你那安樂窩!我看,你根本就是個畏戰怯戰的懦夫!”
“你說什麼?!”
朱豪咬牙質問,一股冰冷的殺氣從他身上迸發出來,他上前一步,死死地盯著王敬哉,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柄上。
王敬哉被朱豪那如同野獸般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怎麼?說不過,就想動手嗎?”王敬哉色厲內荏地叫道:“這裡是戰區長官部!你們想造反不成?!”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傳來。
“都住手!像什麼樣子!”
李宗仁的副官長沉著臉,快步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荷槍實彈的衛兵。
“王軍長,朱軍長,這裡是司令部,不是菜市場!”副官長嚴厲地說道:“李長官有令,任何人不得在此喧嘩!有什麼問題,去軍事法庭解決!”
王敬哉看了一眼副官長,又看了看朱豪那張冷得像冰塊的臉,知道今天討不到便宜。
他冷哼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撂下一句狠話:“朱豪,你給我等著!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說完,便帶著他的人,悻悻地離開了。
朱豪從始至終,連眼皮都沒多抬一下。
他隻是看著王敬哉離去的背影,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他知道,像王敬哉這樣的蒼蠅,雖然不致命,但卻最是煩人。
在抗擊日寇的同時,還要防備著來自背後的冷箭。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戰爭。
走出司令部大門,沐浴在陽光下,朱豪卻感到了一絲寒意。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座戒備森嚴的督軍府,心中那根名為“信任”的弦,又崩斷了一絲。
他現在愈發覺得,李雲龍說得對。
這幫高高在上的官老爺,沒幾個是好東西。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手裡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