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距離棗莊百餘公裡外的第十六師團指揮部。
師團長中島今朝吾中將，正悠閒地品著一杯上好的西湖龍井。
他也是個龍國通，對龍國的文化頗有研究，尤其喜愛茶道。
在他看來，戰爭，也應該像品茶一樣，有條不紊，從容不迫。
“報告師團長閣下！第五師團板垣師團長急電！”一名通訊參謀快步走了進來，遞上了電報。
“哦？板垣君？”中島今朝吾放下茶杯，慢悠悠地接過電報，展開看了起來。
隻看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再看下去，他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當他看到最後那句“這是方麵軍司令部的死命令”時，他“啪”的一聲，將電報拍在了桌子上，上好的青瓷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一下。
“八嘎！”中島今朝吾一反常態地低吼了一聲，把旁邊的參謀長嚇了一跳。
“師團長閣下，發生什麼事了？”
中島今朝吾冷笑一聲，將電報扔給參謀長：“你自己看！看看我們這位‘鋼板將軍’，是如何指揮我第十六師團的！”
參謀長疑惑地接過電報，看完之後，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
“這個板垣……他的口氣，未免也太大了。大家同為中將師團長，他憑什麼對您下達命令？”
“憑什麼？”中島今朝吾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就憑他是關東軍出身，是所謂的‘精英’！就憑他深得司令官閣下的信任！哼，一個靠著投機取巧，在晉省僥幸打了幾場勝仗的家夥，真以為自己是戰神了嗎？”
他對板垣征四郎一向沒什麼好感。
兩人同為陸軍中將，資曆也相差無幾，但板垣總是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動不動就對同僚指手畫腳，這讓心高氣傲的中島今朝吾十分不爽。
“命令我？不惜一切代價？”中島今朝吾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他板垣的功勞是功勞，我中島的部隊，就不是帝國勇士的性命了？”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閃爍。
“朱豪……這個名字我倒是聽過，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草場君這次輸得不冤。不過，板垣想讓我拿整個師團的精銳，去給他的失誤擦屁股，堵一個已經被撕開的口子？他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閣下的意思是？”參謀長試探性地問道。
中島今朝吾沒有直接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作戰地圖前，目光落在了徐州東南側的主戰場上。
“徐州會戰，才是決定這場戰役勝負的關鍵。我第十六師團的任務，是配合主力，從東南方向對徐州形成合圍，徹底殲滅湯恩伯、孫連仲的主力部隊。這，才是大局。”
他拿起一支紅色的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淩厲的箭頭，直指徐州。
“至於棗莊那個小小的缺口……”他輕蔑地笑了笑，“就讓它漏著吧。讓朱豪和那支土八路跑掉，正好可以把板垣和福榮真平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我倒要看看，他板垣征四郎，如何向寺內壽一司令官閣下解釋，他是怎麼把一條大魚，放進大海裡的。”
“命令！”中島今朝吾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狠辣。
“命令第三十二旅團，立刻放棄棗莊！收攏殘部，即刻脫離戰鬥，火速向東南方向機動，增援我師團主力，準備參與對徐州的總攻！”
“納尼？！”參謀長大驚失色，“閣下！這……這可是公然違抗板垣將軍的命令啊！萬一司令官閣下追究起來……”
“違抗？”中島今朝吾冷笑道，“我這是在執行方麵軍的最高戰略！是為了整個徐州會戰的大局著想！草場旅團已經損失慘重，再讓他們固守棗莊，無異於全軍覆沒。我這是在為帝國保存有生力量！難道，這也有錯嗎？”
他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參謀長被堵得啞口無言，隻能低頭應道：“哈伊！”
一封與板垣征四郎的命令截然相反的電報，迅速地從第十六師團指揮部發出，飛向了那個已經被戰火吞噬的城市——棗莊。
而在棗莊城內，巷戰已經進入了尾聲。
川軍的半自動步槍在狹窄的街道裡發揮出了驚人的優勢，往往一個班就能壓製住日軍一個小組的火力。
而獨立團的戰士們，則充分發揚了“不是自己的東西不心疼”的優良傳統，遇到頑抗的火力點，二話不說就是一捆手榴彈或者一個炸藥包。
李雲龍更是親自帶隊，衝進了日軍的旅團指揮部，結果發現人去樓空，隻剩下一些來不及銷毀的文件和電報。
“他娘的！讓草場辰巳那老鬼子給跑了！”李雲龍氣得直罵娘，但隨即又眉開眼笑地指揮著戰士們，把指揮部裡所有能搬走的東西，連桌椅板凳都不放過，全都搬了出去。
就在這時，草場辰巳，正帶著最後一批殘兵，從北門狼狽地撤退。
他剛剛收到了師團長中島今朝吾的電報。
看完電報的那一刻，他先是錯愕，隨即是狂喜，最後，則是無儘的悲涼和屈辱。
他明白了。
他，和他的第三十二旅團，從一開始，就是一枚棄子。
先是被朱豪當成誘餌，釣出了自己的主力。
現在，又被自己的師團長，當成了和板垣征四郎派係鬥爭的犧牲品。
什麼“保存有生力量”，什麼“為了大局”，都是狗屁！
他知道，當他放棄棗莊的那一刻起，他草場辰巳的軍事生涯，也就徹底結束了。
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火光衝天的城市，聽著城裡傳來的，龍國軍隊勝利的歡呼聲。
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了出來。
……
當朱豪帶著周衛國和趙毅川走進日軍第三十二旅團的指揮部時，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文件撒了一地，地圖還掛在牆上，桌上的茶水甚至還是溫的，顯然撤離得極為倉促。
李雲龍正蹲在地上，像個收破爛的，興致勃勃地翻檢著一個被撬開的保險櫃，嘴裡還罵罵咧咧：“窮鬼！他娘的，一個旅團長，保險櫃裡就這麼點金條和日元，還不夠老子塞牙縫的！”
劉遠則帶著幾個識字的戰士，小心翼翼地收集著那些散落在地的電報和文件。
“軍座，你看這個！”劉遠拿著幾份電報譯稿，快步走到朱豪麵前，臉上的表情既興奮又古怪。
朱豪接過電報，一目十行地掃過。
第一份，是草場辰巳發給福榮真平的求救電報，言辭懇切，近乎哀求。
第二份，是板垣征四郎發給第十六師團的命令，措辭強硬，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而第三份，也是最後一份，是第十六師團長中島今朝吾發給草場辰巳的。電報的內容，卻是讓他放棄棗莊，火速增援徐州主戰場。
看完這三份電報，指揮部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半晌，趙毅川才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這小鬼子內部，也忒亂了吧？板垣讓他們往東，中島讓他們往西，這仗還能打？”
周衛國也扶著額頭，哭笑不得：“我算是明白了，我們能這麼順利地拿下棗莊，除了李團長神兵天降，還得感謝一下這位中島師團長。這簡直是……友軍啊！”
“狗屁的友軍！”李雲龍站了起來，一語道破天機，“這幫狗娘養的，就是內鬥！一個看不起另一個，故意使絆子！這叫什麼？這就叫人心不齊，活該他們打敗仗！”
他走到朱豪身邊，嘿嘿一笑：“朱老哥，不管怎麼說，咱們這回算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棗莊拿下來了，小鬼子也跑了，咱們的突圍，算是徹底成功了！”
朱豪沒有說話，隻是將那幾份電報遞給周衛國，讓他收好。
這些，都是價值連城的軍事情報。
他走到指揮部的窗邊，看著外麵已經逐漸平息下來的槍聲，和那些正在打掃戰場、救治傷員的士兵。
勝利的喜悅，並沒能衝淡他心中的那份沉重。
突圍是成功了。
但代價，是辛莊那七百多條鮮活的生命。
“軍座，”趙毅川走到他身後，低聲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是按李團長的意思，去他們的根據地休整，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