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軍指揮部。
朱豪麵沉似水，靜靜地聽著通訊參謀彙報前線的戰況。
“報告軍座！吳亮師長和黃家俊師長電報，日軍第一零八師團攻勢太猛，兩師傷亡巨大，快要抵擋不住了！”
“知道了。”朱豪的回答言簡意賅。
指揮部裡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知道，把全軍的自動火器都調給一二二師，就意味著另外兩個師要用血肉之軀去硬抗日軍一個完整師團的衝擊。
儘管另外兩個師手裡有不少的重機槍，也全員裝備了半自動步槍。
可在日軍的狙擊手和擲彈筒麵前，他們的機槍火力也不是無敵的。
戰鬥打到現在，基本上重機槍火力都被日軍敲的差不多了。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賭趙毅川能多快解決戰鬥。
“軍座，讓裝甲團去增援吧！”周衛國忍不住說道：“再這麼下去，一四四師和一二四師，就要被打殘了！”
“現在去，來不及了。”
朱豪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沙盤上，那代表著裝甲團的旗子，正處於一二二師的進攻序列中，根本抽不出身。
“就算能抽出來，等他們繞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重重一點。
“命令吳亮、黃家俊，再給老子頂半個小時！”朱豪的聲音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酷：“告訴他們，援兵馬上就到。半個小時內，陣地要是丟了，讓他們倆提頭來見！”
下完這道近乎無情的命令，他轉頭對自己的警衛員說道：“去，把參謀部那幾個最能喝酒的，給老子叫過來，陪老子下棋！”
指揮部裡眾人麵麵相覷，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前線打得血流成河，軍座居然要下棋？
但沒人敢質疑，警衛員愣了一下，還是轉身跑了出去。
朱豪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
一二二師陣地前。
日軍第二十師團最後的“萬歲衝鋒”，已經變成了一場鬨劇。
趙毅川的“放風箏”戰術，打得日軍連中國士兵的衣角都摸不到。
一千多人的決死衝鋒，在一刻鐘之內，隻剩下了不到兩百人還在喘氣。
他們零零散散地趴在屍體堆裡，眼中不再有瘋狂，隻剩下無儘的恐懼和茫然。
川岸文三郎大腿中彈，倒在地上，看著這一切，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武士道？榮耀？在絕對的火力麵前，狗屁都不是。
趙毅川從一處高坡上走了下來，身後跟著一群殺氣騰騰的士兵。
他揮了揮手，密集的槍聲漸漸停歇。
戰場上，隻剩下風聲和傷兵的哀嚎。
“圍起來！”
一二二師的士兵們，迅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將剩下的百十個日軍和川岸文三郎圍在了中間。
川岸文三郎在兩名衛兵的攙扶下，拄著指揮刀，掙紮著站了起來。
他環視了一圈周圍那些年輕而又冷漠的龍國士兵，目光最後落在了為首的趙毅川身上。
“嘰裡呱啦，嘰裡呱啦……”川岸文三郎強撐著身體，用日語大聲地嘶吼著。
趙毅川掏了掏耳朵，一臉不耐煩：“這老鬼子說啥呢？跟念經似的，誰給翻譯翻譯？”
人群中，朱康默默地走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那個拄著刀，卻依舊想保持最後尊嚴的日軍中將，開口了。
“師長，他說，他是大日本帝國陸軍第二十師團師團長，陸軍中將川岸文三郎。
他問，你們的指揮官朱豪在哪裡？他要和朱豪，進行一場武士之間的決鬥。”
這話一出，周圍的川軍士兵都樂了。
“決鬥？這老鬼子腦子被炮彈崩傻了吧？”
“就是，都成光杆司令了，還想跟我們軍座單挑？他配嗎？”
趙毅川更是嗤笑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還武士決鬥？老子看是武大郎決鬥吧！也配跟我們軍座動手？”
不過，他眼珠子一轉，心裡頓時活絡開了。
手刃敵軍將官，這可是天大的功勞！
要是能親手砍了這個叫什麼“穿爛蚊子香”的老鬼子，回去在軍座麵前，那得多有麵子？
“咳！”趙毅川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對朱康說道：
“你，去告訴那老鬼子。我們軍座日理萬機，沒空搭理他這隻敗犬。不過嘛，老子可以給他一個機會，跟他來一場真男人的較量！讓他死也死得瞑目！”
朱康聞言，卻沒有動。
他看著趙毅川那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
從出川，到藤縣，再到紅楓穀，他親眼看著身邊的弟兄一個個倒下，也曾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不過相比於他的兩個哥哥，他算是幸運的了。
大哥死在了軍閥混戰期間，二哥死在了水峪口。
而他能夠連續參加三場大戰，且還活著，顯然是幸運的。
但他不隻想活。
他想建功立業，他想讓那個男人，那個給了他生命，卻總是對他不假辭色的父親，真正地看他一眼！
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朱康沒有翻譯趙毅川的話，他向前一步，直視著川岸文三郎，用一口流利的日語，一字一句地說道：“川岸文三郎，你不配與我的父親決鬥。”
川岸文三郎渾身一震，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愕：“你的……父親？”
“沒錯。”朱康緩緩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第四十一軍軍長朱豪，是我的父親。殺你這隻喪家之犬，焉用牛刀？我這個做兒子的，來會會你就足夠了！”
“八嘎！狂妄的小鬼！”川岸文三郎被徹底激怒了，一個毛頭小子，竟敢如此辱他！
趙毅川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看這架勢不對啊，怎麼聊著聊著，兩個人要乾起來了？
“你小子搞什麼名堂？老子讓你翻譯，你跟他聊上天了？”趙毅川不滿地嚷嚷道。
朱康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對趙毅川說了一句：“師座，對不住了。”
然後，他看著川岸文三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鬼子，來吧。”
“嘿！你龜兒子，你媽賣皮的要造反啊！敢跟師長搶功？！”趙毅川氣得跳腳。
朱康笑了笑道：“師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朱康。”
他忽然提高了音量，說道：“本來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但換來的卻是……咳咳！”
“算了，不扯那麼多了！不裝了，我攤牌了。我爹是朱豪。”
隨即，他又笑嘻嘻的看向趙毅川道：“對了師座，我雖然是偏房所生，我媽雖然是妾，但你剛剛那句話，也確實是不太合適。”
整個戰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朱康，又看看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趙毅川。
趙毅川徹底懵了。
軍座的兒子？在我的一二二師？還是個突擊小組的兵？
我怎麼不知道？！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還是腦子不清醒，敢拿軍座開涮？
就在趙毅川大腦宕機的這幾秒鐘，朱康已經從腰間拔出了配發的刺刀，反握在手中，如同一頭矯健的獵豹，朝著川岸文三郎猛地衝了過去！
戰意，在胸中熊熊燃燒！
今天，他要提著這顆日軍中將的頭，去見他的父親！
而此時，趙毅川猛然之間反應過來：等等？我罵什麼了？我罵了軍座的姨太太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