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
與辛莊前線的捷報頻傳、士氣高昂不同,這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宗仁站在巨大的軍事地圖前,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他的眼球布滿了血絲,原本挺拔的身軀也顯得有些佝僂。
地圖上,代表日軍的紅色箭頭,已經從四麵八方死死地扼住了徐州。北線的津浦路,東線的隴海路,都已被日軍切斷。
數十萬國軍,被包圍在以徐州為中心的狹小區域內,成了一隻被困在網中的巨獸。
“長官!”一名參謀軍官快步走進來,聲音裡帶著哭腔:“剛剛接到電報,碭山失守!日軍第十六師團已經突破我軍防線,徐州西撤的道路……也被切斷了!”
轟!
這個消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作戰室裡所有人的神經。
“完了……徹底被包圍了……”一名將領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
李宗仁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扶住了桌子才沒有倒下。
他看著地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他戎馬半生,經曆過無數次惡戰,但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如此的無力和憋屈。
六十萬大軍,還沒來得及與日軍主力決戰,就要麵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滴滴……滴滴……”電報機再次響起。
這一次,是來自最高統帥部的電文。
電文很短,卻字字千鈞。
“審時度勢,相機撤退,以保全戰力為重。”
李宗仁看著電報,慘然一笑。
相機撤退?現在四麵八方都是鬼子,往哪裡撤?
這封電報,無異於默許了他可以放棄徐州,放棄這幾十萬將士。
這是一種恥辱。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作為最高指揮官,他不能亂。
他必須為這幾十萬弟兄,找到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在地圖上瘋狂地掃視,尋找著哪怕一絲一毫的縫隙。
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地圖的東南角——辛莊。
那裡,是朱豪的第四十一軍。
在整個戰區都陷入一片悲觀的戰報中,隻有朱豪那裡,不斷傳來讓人難以置信的捷報。
“朱豪……朱豪……”他喃喃自語,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接第四十一軍!”他對著通訊參謀大喊道。
……
辛莊,第四十一軍指揮部。
朱豪正和趙毅川、周衛國等人圍著沙盤,研究著怎麼把已經變成驚弓之鳥的福榮真平徹底吃掉。
經過魏王莊一戰,福榮真平的第一零八師團元氣大傷,士氣低落。
再加上之前被朱豪暴打的川岸文三郎第二十師團殘部,日軍這兩支部隊雖然名義上還有一個師團又一個旅團的兵力,但實際能戰之兵,恐怕已經不足兩萬,而且是士氣全無的疲敝之師。
而朱豪這邊,一四四師剛剛全殲日軍兩個聯隊,士氣正虹。
一二二師和一二四師雖然也打得辛苦,但傷亡不大,戰鬥力猶存。
最關鍵的是,朱豪的係統空間裡,堆積如山的武器彈藥和糧食,讓他有足夠的底氣,把這場仗打成消耗戰,活活拖死對麵。
“軍座,福榮真平那老小子現在學乖了,把營地紮得跟個鐵王八一樣,外麵圍了三層鐵絲網,還挖了反坦克壕,咱們的坦克衝不進去啊。”徐虎撓著頭,一臉的苦惱。
朱豪笑了笑,不以為意:“衝不進去,咱們就不衝。他當鐵王八,咱們就當砸龜殼的錘子。”
他指著沙盤:“讓炮兵營繼續給老子轟!一天三頓,頓頓不落!彆讓他睡一個安穩覺。再讓周衛國的突擊隊,晚上沒事就去他營地門口扔倆手榴彈,聽個響。”
“老子就是要這麼磨著他,讓他吃不好,睡不著,精神一點點崩潰。等他受不了了,想跑的時候,徐虎你的鐵王八,就在路上等著他。”
這套戰術,雖然有點不講武德,但卻惡心到了極點。
指揮部裡的人聽得直樂,都覺得福榮真平碰上自家軍座,算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就在這時,一名通訊參謀神色緊張地跑了進來。
“報告軍座!第五戰區長官部,李長官的加急電話!”
指揮部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神色都嚴肅了起來。
這個節骨眼上,戰區司令長官的電話,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朱豪接過電話,沉聲道:“我是朱豪。”
電話那頭,傳來李宗仁嘶啞而疲憊的聲音:“朱軍長,我是李宗仁。”
“李長官。”
“朱軍長,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李宗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盼。
朱豪語氣平靜地彙報:“報告長官,日軍第二十師團已被我軍基本打殘,其第一零八師團也已元氣大傷,正被我軍圍困。請長官放心,給我十天時間,我保證將這兩支日軍部隊,徹底從地圖上抹掉!”
他的話語裡,充滿了強大的自信,仿佛吃掉日軍兩個師團,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電話那頭的李宗仁,聽著這番話,卻是久久沒有出聲。
如果是在幾天前聽到這番話,他一定會欣喜若狂。但現在……
“朱軍長……”李宗仁的聲音充滿了苦澀,“徐州……快守不住了。”
他將整個徐州戰場的嚴峻形勢,用最簡短的語言告訴了朱豪。
日軍三十萬大軍壓境,國軍六十萬主力被圍,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切斷。
朱豪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凝固了。
他雖然料到徐州戰局不利,但沒想到,竟然已經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上峰來電,命令我們……相機撤退。”李宗仁的聲音裡,充滿了不甘和屈辱。
指揮部裡,所有人都聽到了電話裡的聲音,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
撤退?
在這個時候撤退?
他們正在痛打落水狗,眼看就要把日軍兩個師團徹底殲滅,創造一場輝煌的大捷,現在卻要他們放棄所有戰果,狼狽地逃跑?
“狗日的!”吳亮第一個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電話那頭,朱豪沉默了。
他能想象得到李宗仁此刻的心情,也能理解上峰的決定。
保存實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是常規的軍事邏輯。
但是……
“李長官。”朱豪再次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恕我直言,現在撤退,是不是太晚了點?”
“日軍既然布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口袋,就不會輕易讓我們跑掉。六十萬大軍,在日軍的飛機坦克的追擊下,能跑出去多少?恐怕,最後會變成一場慘絕人寰的大潰敗。”
他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李宗仁的心上。
“那……依你之見呢?”李宗仁下意識地問道。
朱豪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說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與其狼狽逃竄,被動挨打,不如……就地跟鬼子拚了!”
“六十萬對三十萬,優勢在我!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一換一,二換一,三換一!”
“哪怕這六十萬弟兄死光,隻要能夠換掉鬼子二十萬、十萬精銳,那也是賺的!”
“彆忘了,我們是人口大國,最不應該害怕的,就是和鬼子以命換命!”
“相反,一旦有點傷亡就撤,就跑,保存什麼狗屁實力,這仗再打一百年也打不過!”
這番話,充滿了川軍的血性和悍勇,也充滿了不計後果的瘋狂。
電話那頭的李宗仁,聽得熱血沸騰,又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他何嘗不想跟日本人轟轟烈烈地乾一仗?但他是戰區司令,他不能隻憑一腔熱血。
“朱軍長,你的心情我理解。”李宗仁長歎一聲:“我也想跟小鬼子決一死戰,流儘最後一滴血。但是……上峰的命令,我不能不聽啊。”
他的話裡,充滿了無奈。
朱豪沉默了。他知道,這不是李宗仁的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我明白了。”朱豪的聲音恢複了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我第四十一軍,堅決服從長官部的命令。怎麼打,往哪裡打,長官您不用和我商量,直接下命令就行。”
說完,他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指揮部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豪的身上,等待著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