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聲音彙聚成一股洪流，那些之前還在高喊“漢奸”的人，此刻都沉默了下來。
記者們顯然沒有料到局勢會如此轉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隊身著軍裝的憲兵，氣勢洶洶地從街角轉了過來，朝朱府大門方向快步走來。
“軍政部的人來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眾人自動讓開一條路，那隊憲兵很快來到朱府門前。領頭的軍官向朱豪敬了個軍禮：“朱將軍，軍政部有請。”
人群頓時緊張起來，議論紛紛。朱豪賣槍給日本人的消息已經鬨得沸沸揚揚，軍政部這時候把他叫去，難道是要拘捕他？
朱豪卻麵色如常，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們走。”
他轉向圍觀的人群和記者們，聲音鏗鏘有力：“各位同胞，各位記者，今天的話，我隻說這麼多。我朱豪，絕不是漢奸，更不會真的賣槍給鬼子。我隻是想替我那八千弟兄討個公道！”
說完，他轉身拄著拐杖，跟著那隊憲兵走向等候在不遠處的軍車。
“朱將軍，一路走好！”
“朱將軍，我們支持你！”
“朱將軍，為弟兄們討回公道！”
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呼喊聲，之前的憤怒和質疑，在這一刻似乎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對這位負傷將軍的理解和支持。
朱豪緩步登上軍車，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熱鬨非凡的朱府門前，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車門關上，軍車啟動。
軍車內，朱豪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微微呼出一口氣。第一步，已經完成。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硬仗！
……
渝城，軍政部大樓。
清冷的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可以凝結成冰。長條會議桌前，十幾位穿著軍裝的高級軍官齊坐一堂，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嚴肅或憤怒。
王部長坐在主位上，麵前擺著那份引起軒然大波的電報抄件，他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麵，目光時不時掃向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真是豈有此理！”坐在王部長右手邊的一位中將憤然拍桌：“這個朱豪，簡直是膽大包天！居然敢公然發電報給日本人，這不是明目張膽地通敵嗎？”
“依我看，此事絕不能輕饒！”另一位軍官接話道：“現在全國上下都在為抗戰出力，朱豪這種行為，無異於在我軍背後捅刀子！應該立即逮捕，嚴懲不貸！”
“諸位稍安勿躁，”王部長抬手示意大家冷靜：“朱豪畢竟是在前線浴血奮戰過的將領，九十一軍在晉省打得很艱苦，我們不能因為一封電報就妄下定論。”
“王部長，您這話說得就不對了。”那位中將皺眉道：“證據確鑿，容不得狡辯！這種人若不嚴懲，如何向全國軍民交代？”
會議室的門在這時被推開，一位副官快步走進來，向王部長行了個軍禮：“報告王部長，朱豪將軍已經到了。”
王部長點點頭：“帶他進來。”
門再次被推開，朱豪拄著拐杖，緩步走了進來。
儘管身體虛弱，但他仍然保持著軍人的挺拔姿態，目光平靜地掃過會議室內的每一個人。
“朱豪向各位長官報到。”他站定，行了個軍禮，聲音平靜中透著一絲倦意。
“坐吧。”王部長指了指對麵的空位。
朱豪坐下，將拐杖靠在椅子旁，目光直視著麵前的高級軍官們，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懼色。
“朱豪，你可知罪？”王部長開門見山，語氣嚴厲。
朱豪微微一笑：“罪？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
“放肆！”那位一直咄咄逼人的中將再次拍案而起：“你給日本人發電報，意圖出售軍火，這不是通敵叛國是什麼？！”
朱豪目光轉向那位中將，聲音依舊平靜：“李將軍是吧？我聽說過您，知道您是個愛國將領。請問，那封電報，您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
李將軍被問住了，一時語塞。
朱豪繼續道：“那封電報，確實是我命人所發。但諸位長官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為什麼？”李將軍冷笑道，“無非是貪圖錢財，或者心灰意冷，想投靠鬼子！”
朱豪搖了搖頭：“若我真想投靠日本人，就不會躺在醫院裡整整一個月，更不會回到渝城來。我朱豪在晉省殺了多少鬼子，大家心裡都有數。鬼子恨不得把我剁成肉醬，我怎麼可能去投靠他們？”
“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發這樣的電報？”王部長沉聲問道。
朱豪深深地看了王部長一眼，緩緩從懷中掏出一份文件，重重地放在會議桌上：“這是九十一軍陣亡將士的名冊，共八千一百二十三人。”
他的聲音忽然提高，帶著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半個月了！整整半個月！我為了這些弟兄的撫恤金，跑了多少部門，發了多少電報？”
他看向王部長：“王部長，您還記得嗎？半個月前，我到您辦公室，懇請您幫忙解決這個問題。您是怎麼回答的？”
王部長麵色一變，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朱豪冷笑一聲：“您說，這是二戰區的事，讓我去找閻長官。”他又看向其他軍官：“於是我給閻長官發了電報。閻長官的回複是什麼？說這是國府的事！”
“我又去了國府聯絡處，他們告訴我，這筆錢應該由軍政部撥付！”朱豪的聲音愈發低沉，卻蘊含著無窮的力量：“這就是一個死循環，沒有人願意負責，沒有人在乎那八千多條人命！”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幾位軍官麵麵相覷，一時無言以對。
“那些弟兄的家屬，現在是什麼狀況，諸位長官知道嗎？”朱豪繼續道，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悲憤：“有的老人病倒了，有的孩子餓著肚子，他們都在等著這筆撫恤金！”
“朱豪，這不能成為你通敵的理由。”一位年長的軍官打斷他，語氣卻已經緩和了不少。
“通敵？”朱豪冷笑：“我確實給那個日本師團長發了電報，但那隻是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我朱豪打了一輩子仗，當了這麼多年軍人，難道連這點智商都沒有？如果我真想賣槍給鬼子，會用明碼發報嗎？會故意讓所有人都知道嗎？”
這一席話，讓在場的軍官們陷入了沉思。確實，如果朱豪真想通敵，絕不會用這種方式。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朱豪，你這是在以下犯上，脅迫上級！”李將軍雖然語氣依舊嚴厲，但底氣明顯不足。
朱豪目光如炬，直視李將軍：“是，我承認，我就是在逼宮！但我彆無選擇！”他環視四周，聲音低沉而有力：
“我朱豪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那八千多犧牲的弟兄們！他們用生命保衛國家，難道連一個體麵的撫恤都得不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