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
尖銳急促的警報聲,瞬間席卷了整個交易風控部。
風控主管張巍,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後背的襯衫。
他在這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還從未見過這陣仗:
視野所及的每一塊屏幕,都被那象征著崩盤與災難的、令人心悸的綠色徹底吞噬,閃爍著末日般的光芒。
一瞬間,他那平日裡還算活絡的腦子徹底死機,最後隻彙聚成一個念頭,粗糲、沉重,而絕望:
‘媽的,完犢子了!’
僅僅在幾分鐘之前,整個部門還是一片風和日麗,悠閒得簡直像提前進入了退休生活。
大家不是端著咖啡閒聊,就是在享受下午茶點心。
畢竟市場平穩,哪有什麼值得一提的“風險”需要他們這幫人去“管理”?
誰能想到,風雲突變!
就在剛才,證監會毫無征兆地,如同投下一顆深水炸彈,悍然發布了全新的監管政策!
這消息猶如一瓢冰水猛地澆進滾燙的油鍋!
市場,瞬間爆炸!
拋售!瘋狂的拋售!
海量的賣單如同掙脫閘門的洪峰,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而來。
“老大!怎、怎麼辦啊?”
張巍腿肚子發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第一個衝到潘勳麵前,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然而,當他看清潘勳那張同樣慘白如紙、失魂落魄的臉時,張巍的心,徹底沉入了冰窖。
“我們能怎麼辦?”潘勳總監嘴唇哆嗦著,聲音嘶啞,充滿了無力回天的絕望:
“我們風險管理部現在能乾什麼?衝上去拔服務器網線嗎?還是打電話讓交易所暫停交易?這他媽是咱們能管得了的事兒嗎?”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
“趕緊通知下去!讓那幫交易員自己看著辦!該割肉的割肉!該斬倉的斬倉!手快有,手慢無!再猶豫,連褲衩都得賠進去!”
這番話,糙是糙了點,但理不糙。
這根本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金融海嘯,是不可抗力!
眼下的局麵,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風險管理部的能力邊界。
難不成還能用血肉之軀去堵那滔天的洪水?
至於怎麼在這片狼藉的廢墟裡,稍微挽回一點損失,怎麼把潑出去的水,哪怕混著泥沙,再刮回來一點點……
是那些真正在一線用真金白銀搏殺的交易員們,該絞儘腦汁去想的問題!
“隻能……隻能祈禱,彆是最壞的那種結局吧。……”
潘勳最後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目光卻失焦地望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
麵對這種堪比天災級彆的市場崩盤,任何人為的掙紮與努力,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們這幫搞所謂風險控製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瞪著眼睛,乾看著。
渺小,無助,像等待最終審判的囚徒。
張巍失魂落魄地挪回自己的工位,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
他心裡憋屈得想吐血。
媽的,上次那個“妖鎳”事件,就已經把整個部門搞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差點連年終獎都搭進去。
本以為那已經是經曆過的最大風浪了,可跟眼前這場麵一比,上次那點破事兒,簡直就是毛毛雨!
提鞋都不配!
還他媽說什麼“獎金盛宴”,說什麼“年底分紅拿到手軟”……
全是狗屁!
照這雪崩一樣的架勢,這個月,不,下個月,甚至幾個月,整個部門都得勒緊褲腰帶,準備集體喝西北風了!
“嗯?等等……那邊是——”
就在張巍萬念俱灰,幾乎要開始思考西北風的營養成分表時。
他眼角的餘光,無意中掃過監控屏幕上那一片代表著崩跌和絕望的綠色海洋……
猛然間,他瞳孔驟縮!
捕捉到了一抹極其突兀、極其刺眼的……亮色!
一個在漫天慘綠之中,如同火山噴發般,正熊熊燃燒著、釋放出仿佛能焚儘一切寒意的赤紅火焰!
不!那不是普通的紅色!
那是……那是希望之光!
是逆勢而行的勝利之光!
當所有人都認為市場會一飛衝天,狂熱地叫囂著“衝啊”、“梭哈”、“彆墅靠大海”的時候;
當所有人都如同驚弓之鳥,哭喊著“賣!賣!賣!”的時候;
唯獨有一個團隊,一開始像個不知死活的逆行者,現在卻像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先知!
而且,那家夥不是口頭上的標新立異。
他是真刀真槍地乾了!
他媽的,拎著整整五千萬現金,像個最瘋狂、最冷血的賭徒,在一片看漲的狂潮中,毅然決然地,一把梭哈,重注押在了——空單上!
這個瘋子!這個徹頭徹尾的狠人!
一個名字,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蘇皓!”
正是那個男人,那個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市場狂潮的男人!
正是那個傳說中的交易七部,和他們那個如同妖孽般的經理,蘇皓!
與此同時,交易七部經理辦公室,風暴的中心。
“……”
蘇皓本人,此刻正有些出神地盯著眼前的屏幕,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屏幕上,綠色的數字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k線圖如同斷崖般垂直下墜,描繪著一場觸目驚心的金融災難。
但他眼神深邃,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仿佛眼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早已寫定的劇本。
但是,就在中國證監會那份如同晴天霹靂般的監管公告發布之前,他的內心也並非如表麵這般堅如磐石。
坦白說,他也曾猶豫,也曾動搖,如同風中蘆葦,在“堅持”與“放棄”之間反複掙紮。
就在他內心激烈交戰,糾結得快把自己擰成麻花的時候——
“轟隆!”
那份公告,如同一柄從天而降的審判之錘,精準而無情地,砸在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k線圖上!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k線,應聲而崩。
跌得稀裡嘩啦,一地雞毛。
‘外麵……好像徹底炸鍋了啊。’
他能清晰地聽到辦公室外驟然沸騰起來的喧囂:
腳步聲雜亂無章,如同受驚的獸群在奔逃;
壓抑不住的驚呼、帶著哭腔的嘶吼、以及各種物品被撞翻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
那些平日裡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所謂精英們,此刻都撕下了偽裝,露出了最原始的恐懼和瘋狂,上演著一幕活脫脫的世界末日預演。
這等群魔亂舞、鬼哭狼嚎的場麵,他入職方幻投資以來,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經理!”
沒讓他清靜多久,辦公室的門被“砰”地一聲猛地撞開。
他手下那幫員工們,像是一群剛從戰場逃回來的潰兵,呼啦啦一下子全湧了進來。
這幫家夥,一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呼吸急促,臉上那表情,混雜著極致的震驚、狂喜,還有那麼一絲絲如夢似幻的難以置信。
眼神都有些渙散,跟剛集體磕了藥似的,半邊魂兒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經、經理!您……您到底是怎麼……怎麼知道的啊?”
一人率先開口,聲音都帶著顫音,看蘇皓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尊從神話中走出來的先知。
“臥槽!經理,您簡直神了!太牛逼了!”
另一人更是神秘兮兮地猜測,“難道……難道您在證監會那邊……有內線?”
蘇皓聞言,差點沒被口水嗆到。
內線?開什麼國際玩笑!
他之前也就是一個啃老族,上哪兒去認識什麼證監會的大佬?
“咳,”蘇皓清了清嗓子,決定繼續保持高深莫測的形象,擺了擺手,用一種“基操勿6”的淡定語氣,慢悠悠地說道:
“老話不是說了嘛,‘當背著孩子的大媽都開始衝進股市的時候,就差不多是泡沫要破滅的信號了’。”
這話,是他平常瞎看那些投資類書籍時,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瞟到的一句所謂“股神名言”。
反正聽起來挺像那麼回事兒,用來裝逼正好。
其內在邏輯其實很簡單:
當一個市場過熱到連最不可能參與投資的群體都被吸引進來,就意味著非理性亢奮已經達到了,距離那場注定到來的崩潰,也就不遠了。
“話是這麼說……可這也太……”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這也太玄乎了吧?簡直跟算命一樣!
“都安靜!安靜!”這時,團隊裡的老大哥,梁海源站了出來。
他經驗老道,看得明白,立刻一聲斷喝:
“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經理的神機妙算,那種洞悉未來的慧眼,豈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揣測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聽指示!”
梁海源在公司裡的資曆頗高,他一發話,這幫打了雞血的家夥總算稍稍冷靜了一些,紛紛閉上了嘴。
“經理!請指示!我們下一步該怎麼操作?”
梁海源轉向蘇皓,語氣變得無比恭敬,眼神裡充滿了狂熱的信任和期待:
“是繼續持有這些頭寸,等待更大的戰果?還是……先平掉一部分,落袋為安?”
蘇皓聞言,默默地移動鼠標,那白色的光標……
穩穩地懸停在了那個代表“賣出”的紅色按鈕上方。
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就能將賬麵上那天文數字般的浮盈,轉化為實實在在的現金。
辦公室裡瞬間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那隻握著鼠標的手上,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
“……”
然而,幾秒鐘過去了。
蘇皓的心中,一片死寂,古井無波,甚至連一絲最微弱的漣漪都沒有泛起。
那種冥冥之中的預感,那種關鍵時刻如同本能般驅動他做出決斷的“直覺”,此刻如同沉睡了一般,毫無動靜。
‘奇怪了……難道是時機未到?’
他微微皺了皺眉,決定再等幾分鐘看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辦公室裡安靜得可怕,隻有幾台電腦風扇在低沉地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