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是打工人臉上約定俗成綻放笑容的日子。
畢竟，辛勞一月，誰不眼巴巴盼著工資到賬的那一刻？
對方幻投資這群交易員來說，更是如此。
這是他們檢驗成果、領取酬勞的日子，理論上，每個人都該喜氣洋洋。
當然了，一想到這該死的大周六還得爬來公司上班，這喜氣就難免打了折扣，心裡總有那麼點不痛快。
不過，今天的氣氛尤其不對勁，辦公室裡彌漫著一股不同尋常的低氣壓。
“哎，哥幾個，打聽打聽，這個月……有哪個部門達標了嗎？”
“達標？做什麼夢呢！這個月市場這鬼樣子，跟自由落體似的！”
“能有正收益就得燒高香了！我聽說絕大多數部門都虧成狗了，清一色的負數！”
按慣例，月底會公布業績排名——哪個團隊拔得頭籌，哪個交易員是本月明星。
業績最好的團隊和個人，公司自然會重獎。
如果整個團隊虧得一塌糊塗，或者連公司設定的最低月度目標都沒摸到，就算你是矮子裡拔將軍的第一名，那也是毛都沒有的。
公司內部設定的“及格線”是月收益5，期望目標則在5到15之間。
但說實話，一個月能乾到15的團隊，鳳毛麟角，除非碰上百年不遇的大牛市，否則這目標基本就是個傳說。
更何況這個月，市場走勢完全是震蕩下跌，交易難度極大。
悲觀的猜測早已在辦公室裡流傳：估計連一個能到5及格線的部門都找不出來！
“聽說沒？就連以前那幫躺著數錢的期權部大佬們，這次也栽了個大跟頭！”
“嗨，那幫孫子，平時上班跟度假似的，懶得要命。結果這個月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天天加班加點，為啥？火燒眉毛了唄！”
“臥槽，那他們得虧多少？估計誰也沒料到市場能浪成這鬼樣子吧？”
“還不是最近那波鎳礦風波鬨的？估計這下讓他們好好嘗了嘗市場的“風險”！”
“我說，咱們現在還有閒心替彆人操心？咱們自己部門才是重災區好不好！我瞅著，是真他媽沒一個部門能完成任務的！”
所以，基本上，大夥兒都心照不宣地躺平了。
這個月的“月度最佳交易員”，鐵定空缺，獎金什麼的，洗洗睡吧。
“嗯？等等……這什麼玩意兒？”
就在這時，公司oa“叮”的一聲，彈出來一個全員公告。
標題赫然寫著：《關於公布本月交易部最佳業績團隊的通知》。
“啥玩意兒？！這種跌成狗屎的行情裡，還有人能賺到錢？！”
“還他媽完成了業績目標？！真的假的？逗我玩呢？”
一群交易員，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手忙腳亂地湧向電腦，點開了那條刺眼的公告。
想看看是哪個神仙團隊在這種地獄模式下還能逆天改命。
定睛一看——
【月度最優秀團隊——交易一部】
“一部？等下……一部不就是……”
“周毅帶的那個部門？！”
“臥槽！老周行啊！這孫子怎麼做到的？平時悶聲不響的，居然偷偷發育？！”
這位周毅，在眾人印象裡，是個存在感稀薄的怪人。
部門經理的集體聚餐？
不去，說怕長肉影響肌肉線條。
平時更是寡言少語，跟個悶葫蘆似的。
誰能想到，在整個部門哀鴻遍野的時候，就他那個部門在偷偷摸摸地數錢？
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
“等會兒！哥幾個，你們說……這事兒會不會跟那個有關？”一個消息靈通的家夥突然壓低聲音。
“哪個？”
“就那個……“太子爺”啊！前段時間不是分到老周他們部門去了嗎？”
“哦——！我靠，你是說……內部操作？資源傾斜？”
“可不是嘛！更騷的是，老周那家夥，居然還真把那“太子爺”火速提拔成了正式交易員！這他媽……抱大腿抱得也太及時了吧！”
這話一出，眾人仿佛瞬間打通了任督二脈，恍然大悟。
怪不得！
怪不得在這種跌成狗的行情下，老周他們部門能一枝獨秀！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業績牛逼，這他媽是給“太子爺”量身定做的功勞簿！
是給積極配合、給“太子爺”抬轎子的周毅發的政治正確獎！
“嗬嗬，乾脆啊，這月的最強交易員也直接給那“太子爺”得了唄，演戲演全套嘛！”有人陰陽怪氣地吐槽。
“臥槽！不是吧？！”旁邊一人突然驚呼。
“嗯？”
“真……真他媽讓他說中了！公告下麵寫著呢！月度最優秀交易員——就是那個“太子爺”！”
“什麼玩意兒？！真的假的？！”
一句玩笑話，居然成了現實！
這下，辦公室裡徹底炸了鍋。
就算你是“太子爺”，就算公司要捧你，這吃相也未免太難看了吧？
要知道，這“最佳團隊”和“最佳交易員”的公告，是發在公司內網上，全公司的人都能看到的！
本來公司的目的是想樹立榜樣，刺激一下其他交易員的積極性。
讓大家看看“彆人家的孩子”，然後嗷嗷叫著衝進市場拚殺。
結果現在呢？
這他媽哪是激勵？
這簡直是往所有人心口上插刀子，是赤裸裸的挑釁！
“這也太過分了吧！”
“給他們部門評個最佳，咱們捏著鼻子也就認了。可這“最佳交易員”是看個人收益率的啊！這他媽怎麼解釋？難道那新來的“太子爺”，一個人乾翻了我們所有人？扯犢子呢！”
這回，公司是真的有點不講武德，越線了。
本就因為這個月業績稀爛而憋了一肚子火的各部門經理，此刻更是炸毛了。
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裡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不能忍！”
“這事兒，咱們得說道說道！”
“沒錯！代表咱們手底下這幫兄弟，我們這些當頭的，必須得出麵！不然以後再空降個什麼玩意兒，也照這樣瞎搞？那還讓不讓人活了？這不成了惡性循環嘛！”
道上規矩，輕易彆惹那些有背景的“太子爺”或“關係戶”。
但他們這幫好歹也是好不容易爬上部門經理位置的人，要是擰成一股繩，去找上頭嘀咕幾句牢騷，還是有這個底氣的。
找誰嘀咕？
自然是他們頂頭的那位——部門老大，李健。
於是乎，一群怨氣衝天的部門經理，浩浩蕩蕩地殺向了總監辦公室。
“喲，看來各位今天都很閒啊？一個個跟趕集似的，都來我這兒乾嘛？”
李健靠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看著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的部門經理們，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顯然早就料到他們會來。
“李總，這不周六嘛……”一個部門經理訕訕地開口。
“周六就滾回家待著去！跑公司來乾嘛？我這小破辦公室本來就擠，你們還烏泱泱全堆這兒，不嫌瘮得慌？來了公司就趕緊乾活去！看看你們這個月的業績，一個個虧得褲衩子都快沒了，還有臉在這兒杵著？”
李健毫不客氣地開噴。
得，看來老大心情也不咋地。
“李總……業績的事兒，我們確實沒臉說。但是，內網那個公告，您看了吧？這、這也太離譜了吧？！”一個膽子大的部門經理忍不住開腔了。
“離譜？什麼離譜了？”
“就一部那個……說實話，他們的業績，估計跟我們也半斤八兩吧？還有那個新來的“太子爺”，坐火箭似的升了交易員，現在還成了月度最佳？這……這說不通啊，李總！”
李健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幫家夥的小九九，他門兒清。
自己不敢直接去找董事長叫板，這是想讓他這個當總監的去頂雷、去傳話呢！
讓他，替他們，扛起這麵“正義”的大旗！
“唉，想當年啊……”李健忽然話鋒一轉，眼神飄向遠方，開始追憶似水年華：
“那時候，咱們辦公室中間都豎著個賊大的電子屏，實時滾動播出誰賺得多、誰虧得慘。嘖嘖，那才叫帶勁，充滿了戰鬥的激情！你們說是不是？”
老派私募確實有這麼乾的。
但現在時代變了，文化也不同了。
那種實時業績大比拚，太容易搞崩交易員的心態，一上頭就容易做出些不理智的騷操作，最後大家一起玩完。
“李總，您突然說這個乾嘛……”部門經理們有點懵。
“我的意思是，要是那玩意兒還在，你們今天也就沒必要堵我門口了。”
李健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這群人臉上：
“省得浪費我的寶貴時間，也省得你們自己在這兒丟人現眼。”
“呃？”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健從桌上拿起一遝文件，“啪”地一下扔到他們麵前的茶幾上。
“就知道你們這幫家夥會眼紅脖子粗地跑來。喏，早給你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