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正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錢挽兒的手指都在打顫,臉色由紅轉青,額頭青筋暴跳,從牙縫裡擠出怒吼:“丟人現眼的孽障!還不給我滾回去!立刻!馬上!”
吼完,他強壓著滔天的怒火和難堪,慌忙轉身對著藍溪玥和藍深夜深深作揖,老臉漲得通紅,聲音都帶著屈辱的顫抖:“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讓王妃娘娘和藍公子見笑了,老朽……老朽實在是無地自容,羞愧萬分!”
藍溪玥用絲帕掩了掩口鼻,眉頭微蹙,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味,擺了擺手:“錢老爺不必如此,意外罷了,倒也算……嗯,彆致。”
她頓了頓,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空氣中迅速彌漫開的那股濃烈刺鼻,酸腐腥臊的惡臭,讓她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秀眉擰得更緊。
就在這時,錢多多那極具穿透力、充滿惡意和誇張的聲音再次尖叫起來,她一手捂鼻,一手指著錢挽兒腳下,聲音因“震驚”而拔得更高:“天呐!錢挽兒!你……你拉了?!你居然真的拉在褲子上了!地上……地上都流出來了!嘔……” 她配合地做了個乾嘔的動作。
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帶著極度的嫌惡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錢挽兒淺色的裙裾下方,一小灘渾濁,散發著惡臭的黃色液體正迅速暈開,滴落在地板上,留下刺眼的汙跡。
“嘔……”
“嘶……”
“我的天……”
一陣壓抑不住的抽氣,乾嘔和扇風聲此起彼伏。
錢正旺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挽兒雖然是庶女,可是平日很是懂規矩,今天怎麼會這樣?
他再不敢看那汙穢的場景和女兒絕望的臉,也顧不得禮數周全,對著藍溪玥等人急促道:“汙穢之地,汙穢之地!王妃娘娘,藍公子,我們快些出去,莫汙了你們的眼鼻!快請!快請!” 聲音裡充滿了絕望的催促。
藍溪玥也早已無法忍受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和場麵,聞言立刻點頭,用絲帕緊緊捂住口鼻,毫不猶豫地起身,步履略顯急促地朝門外走去。
藍深夜亦是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厭惡,緊隨其後。
其他人更是如蒙大赦,爭先恐後地湧出廳堂,仿佛逃離瘟疫之源。
轉眼間,原本熱鬨的廳堂隻剩下癱軟在地,被惡臭和汙穢包圍,哭得撕心裂肺的錢挽兒。
錢挽兒透過模糊的淚眼,死死盯著錢多多那消失在門口,顯得格外輕快得意的背影。
那張梨花帶雨、糊滿淚水和鼻涕的臉上,先前所有的委屈、羞恥、痛苦瞬間被一股滔天的、淬毒般的恨意所取代。
那恨意濃烈得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火焰,將錢多多的身影燒成灰燼。
她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血痕,錢多多!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會出這麼大的一個醜,今日之辱,我錢挽兒必要你百倍,千倍償還!
錢挽兒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身體裡翻江倒海的絞痛已平息,留下的是無儘的虛脫和更深的屈辱。
她看著前方空蕩的大廳,眼前仿佛還晃動著錢多多那張明豔恣意的笑臉,以及那些平日裡對她不屑一顧的官家小姐們,卻對錢多多極儘親昵恭維的模樣,心裡更恨。
憑什麼?!
這個念頭像毒蛇般啃噬著她的心。
錢多多,那個一出生就占儘“嫡女”名分的草包!整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往外跑,毫無閨閣淑女的儀態,卻偏偏撞上藍深夜這樣頂天的好姻緣!還和攝政王妃十分要好。
所有好事都像長了眼睛似的往她身上撞!
而自己呢?無論她如何費儘心機地討好、如何小心翼翼地模仿、如何夜以繼日地苦練琴棋書畫,換來的永遠是那些官家小姐們眼底藏不住的輕蔑與嘴角若有似無的嗤笑。
僅僅因為錢多多走了狗屎運,攀上了攝政王妃藍溪玥的高枝,那些勢利眼就立刻換了副嘴臉,爭先恐後地去巴結那個草包!
錢挽兒恨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沁出血來。
為什麼…為什麼與王妃交好的不是自己?這份滔天的嫉妒與不甘,幾乎要將她淹沒。
“小姐…”貼身婢女小翠強忍著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穢物惡臭,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小心翼翼地挪近一步,“奴婢…奴婢送您回去…洗漱…”
錢挽兒猛地抬頭,布滿淚痕的臉上,一雙眼睛赤紅,淬了毒似的狠狠剜向小翠,“怎麼會是本小姐?!啊?!”
她尖利的聲音因虛脫而嘶啞,卻更添了幾分歇斯底裡的瘋狂,“你不是跟本小姐使眼色,右邊那個勺子是無毒的嗎?!你瞎了眼不成!”
小翠被她猙獰的眼神嚇得渾身一哆嗦,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胸口,聲音細如蚊蚋:“奴婢…奴婢明明…奴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小姐…”
她猛地想起什麼,驚恐地睜大眼睛,“對了!小姐!我們來時路上,碰到…碰到柳姨娘身邊的那個小丫鬟小桃!她…她走路不長眼,一頭撞上來,托盤裡的蓮子羹都潑灑了些出來!你當時嫌臟,讓奴婢趕緊回廚房重新盛了一碗乾淨的…會不會…會不會就是那時候…”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隻剩下絕望的嗚咽。
“蠢貨!廢物!!”錢挽兒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頭頂,氣得渾身發抖。
這麼關鍵的時刻,這麼簡單的差事都能辦砸!不僅沒能讓錢多多那個賤人當眾出醜,反而讓自己…讓自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想到剛才那無法控製的,響徹廳堂的連串響屁,想到身下洶湧而出的汙穢,想到剛才他們那瞬間凝固繼而轉為嫌惡、鄙夷、甚至幸災樂禍的眼神…
錢挽兒羞憤欲死,恨不得立刻撕碎了眼前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婢!“本小姐要你何用!回去再跟你算賬!還不快扶我起來!”她咬牙切齒地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