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聞言,臉上最後一點強撐出來的血色也褪儘了,變得一片慘白。
巨大的無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頹然地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聲音乾澀而虛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那可咋辦啊,老天爺,但願玥玥的人,能神通廣大,早點找到這裡吧……” 她把頭埋進膝蓋裡,第一次感到了徹骨的恐懼和渺茫的希望。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燈火通明,氣氛凝重。
暗一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回稟:“王妃,據暗衛多方查探,你與錢小姐在白花戲樓外分開後,錢小姐先是去了‘清茗軒’茶樓小坐約一個時辰,午時在‘醉仙樓’用了午膳。之後……她帶著丫鬟再次前往白花戲樓觀看下午場。自進入白花戲樓後……錢小姐及其貼身丫鬟小紅,便如同人間蒸發,再無線索可尋。”
“百花戲樓?” 藍溪玥霍然起身,案幾上的燭火因她帶起的風猛地搖曳了一下,在她冷冽的眸底投下跳動的光影。
一股寒意從她心底升起,“多多定是好奇心作祟,又跑回去看那‘大變活人’了!百花戲樓這‘大變活人’果然有問題嗎?走!” 她聲音斬釘截鐵,“立刻去百花戲樓!”
藍溪玥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暗一緊隨其後。
守在門外的初春和初夏見王妃出來,神色凝重,初春連忙上前一步,關切道:“王妃,你這是要出門?外麵雪還未停,更深露重,寒氣刺骨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利落地轉身衝進內室,飛快地捧出一件厚實的銀狐裘披風,動作輕柔卻迅速地披在藍溪玥肩上,仔細地係好領口的絲絛。
初夏也急急道:“王妃,這麼晚了還要出去,可是……可是找到錢小姐的線索了?讓奴婢跟著你去吧?”
藍溪玥腳步未停,隻側首看了初夏一眼,那眼神沉靜如水,“不必,有暗一足矣,你們留在府中。” 話音未落,人已穿過回廊,徑直向府門走去。
府門外,攝政王府的玄色馬車已靜靜等候。
藍溪玥正要踏上腳凳,一個略顯急促的身影小跑了過來,正是李嬤嬤。
“王妃!王妃請留步!” 李嬤嬤氣喘籲籲地跑到近前,也顧不得行禮,臉上堆滿了急切和哀求,“王妃!你白天可是親口答應了老夫人,會放了老爺的!老夫人從日頭高懸等到月上中天,眼睛都快望穿了,老爺還沒回來……老夫人實在憂心如焚,這才讓老奴鬥膽來問問王妃,王妃你金口玉言,可不能……不能失言啊!”
藍溪玥腳步一頓,眉心瞬間擰緊。
藍震榮?她竟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此刻錢多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哪還有心思管藍震榮的死活?
一股強烈的煩躁湧上心頭,她不耐地揮了揮手,語氣冰冷:“本王妃現在有要事在身,此事明日再說!” 說完,看也不看李嬤嬤,直接撩起裙擺登上了馬車。
李嬤嬤見藍溪玥要走,情急之下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雪地裡,張開雙臂攔在了馬車前,聲音帶著哭腔:“王妃!王妃你行行好啊!你答應過老夫人的!你不能……不能就這樣走了啊!老夫人她……”
“暗一,走!” 馬車內傳來藍溪玥的聲音如同淬了冰。
“是!” 暗一應聲而動。
他身形如電,瞬間閃至李嬤嬤身側,大手一探,如同拎小雞般毫不費力地將她整個人從馬車前拉開,往旁邊雪地一放。
動作乾脆利落,緊接著,暗一躍上車轅,一抖韁繩:“駕!”
玄色馬車如同離弦之箭,碾過薄薄的積雪,迅速消失在沉沉的夜色和飄飛的雪花之中。
李嬤嬤跌坐在冰冷的雪泥裡,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渾濁的老眼裡湧出絕望的淚水。
她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臉,撐著凍得發麻的腿,顫顫巍巍地爬起來,佝僂著背,一步一滑地朝著藍府的方向挪去,背影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淒涼。
藍府,李嬤嬤在院門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複臉上的淚痕和心中的悲涼,這才推門而入。
屋內,老夫人如同枯木般坐在燈下,原本渾濁的眼睛在看到李嬤嬤獨自進來的瞬間,猛地爆發出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怎麼樣?震榮呢?是不是跟著回來了?”
李嬤嬤艱難地搖了搖頭,看著老夫人瞬間被抽走所有光彩,變得灰敗絕望的臉,心裡也很是難過。
“她……她果然反悔了!” 老夫人枯瘦的手猛地抓住桌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尖銳得如同夜梟,“這個狼心狗肺的死丫頭!她就是想活活逼死我這個老太婆!這大晚上的,她能有什麼天大的事?分明就是托詞!就是不想放震榮回來!” 她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喘不上氣。
李嬤嬤連忙上前,一邊替她順氣,一邊低聲勸慰:“老夫人息怒,息怒啊,老奴去時,王妃確實行色匆匆,像是真有急事,她親口說了‘明日再說’,或許,或許明日老爺就……”
“明日?嗬……” 老夫人痛苦地閉上眼,兩行濁淚從深陷的眼窩滑落,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怨毒,“雲閃閃那個下賤胚子,生出來的也是個禍害!要不是她,要不是藍溪玥這個孽障,我們堂堂侯府,就算再破敗,總還有個爵位撐著,總好過如今這般境地!我,我死了都沒臉去見老侯爺啊……” 她捶打著胸口,發出絕望的嗚咽。
李嬤嬤看著老夫人狀若癲狂的模樣,心中酸澀難言,卻也隻能默默拍著她的背,再說不出任何有效的寬慰之詞,滿室隻剩下老夫人悲愴的哭罵和燈芯燃燒的劈啪聲。
百花戲樓,玄色馬車疾馳而至,穩穩停在緊閉的大門前。
車簾掀開,藍溪玥裹著銀狐裘的身影踏著清冷的月色走下馬車,麵容在雪光映襯下顯得愈發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