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儘華年,玉簫碎,血笛斷。記憶中你回眸莞爾,那如花笑靨,三千青絲悲了誰的白發?往事如煙,卻隻得繁華落儘時,終敵不過那由韁信馬,相思幾兩…終再難全……
血戰過後,天行健以自身精血重鑄這九天神兵古劍斷橋,卻仍被乾坤宮雲陽真人,般若寺渡嶽祖師,以及這玄極門掌教水元真人所察覺異樣。這把沾染戾氣的古劍,此刻正躺在玄極門“思林殿”掌門大殿正中玄石案桌上。
下麵兩側一字排開的是首座長老與各派師長,正中端坐著一人:“正是鶴骨仙風一身水墨灰袍玄極門掌門水元真人。但見水元真人環顧四周之後,目光停留在雲陽真人處,微微向其點頭……
雲陽真人目光掠過劍身,轉頭對天行健道:
“看來唯有玄極門無上玄罡秘法配合此間玄淵潭玄極法陣,加之以你這一身乾坤無極混元修為,方能淨化此劍中殘存之凶煞之氣。”
同時又看向了玄極門及各派首座道:“而山下藥材鋪的那對老夫婦的慘劇,我們也不能對這少女坐視不管。”
這時底下交頭接耳之聲此起彼伏:“魔尊借斷橋劍重生時爆發的魔氣,瞬間奪走了養白衣少女的善良夫婦性命。這少女孤苦無依,我看還是列入門牆”
“對,對!此女天資聰穎,假以時日,其修為必不可限量……”
“她疑似魔殿聖女,雖也無籍可考。但與魔教為伍此為我正道大忌!”
“此女冰雪聰明,過目不忘,天生通曉奇術,這般資質,怕要引得拈花道人等各脈首座爭搶哩…”
此時天行健目光掠過那白衣少女正手足無措時,她正低頭不語,看著她那孤零零無助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期間還夾雜著誰的一聲歎息…
不知是哪個不知趣的,竟再此刻還有這種人,居然拿這女子,調侃起拈花道人這種話來。
拈花道人重重地冷哼一聲,翻著他那一雙鬥雞般的白眼兒,眼珠子險些掉出來:“我看還是收你更好!免得教啦!”……
“說來蹊蹺,這位冷若冰霜的少女對你那愛徒天行健和真涯子皆流露出似曾相識的神色。依我看倒不如~”……
還沒等此人把接下來卡在嘴裡的話說出…開口間,天行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將這位同道師長送出了幾十丈開外!
說時遲,那時快。
居然沒有人看到他怎樣出的手!隻聽到了思林殿外的遠處傳來沉沉悶的一聲響,這種聲音像極了豬肉經過漫長的拋物線後墜落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哎呦~”天行健已鬼魅般現於原處,正負手而立,目光再未有一絲任何的興趣,閉起眼來…
此時殿內無聲…眾人都先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一臉的匪夷所思。最後的目光停留在其恩師雲陽真人身上…看那意思,仿佛都在說著:“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還未及雲陽真人開口,”
下首站著的年青一輩的弟子中,有一人說了句:“想必此位師長必是那,江湖人稱虎虎生風的“胡少子”胡老前輩!久聞其“道法神通已然接近了化境,身形亦可跟隨其意念已可實現瞬間移動了,今日一見,身手果然了得!”。
說話之人正是那明鏡道人坐下大弟子:真涯子。
而年青一輩弟子中已經有些人在竊竊私語和騷動了,更有些熱血年輕一輩的弟子,已經在暗暗拍手稱快。
而殿外幾十丈開外則傳來了一聲:“嗬~我呸!”同時伴隨著一聲破空之聲漸漸遠去…
似乎是殿內的眾弟子,都從聲音中,看到了胡少子憤然離去的畫麵。不知是誰此刻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哎~你~看看~”
殿內瞬間哄堂大笑……
而此時此刻的水元真人,環顧了一下四周,表情不怒自威,輕輕地咳了一聲。
眾人的笑聲,立刻斂聲屏氣…
而此時般若門的慧鑒大師,則打量了一下眾首座和各派掌門人等,開口道:“依貧僧看來,這位女施主自然是要收留的,不過眼下要緊的是否先商討下,將那魔尊與其雲夢仙子的殘魂徹底淨化,永絕後患……”
好!一聲好字之後,接下來的話,從天行健嘴裡緩緩吟出:“那就由在下,去守那寒潭,望真人隨後即啟動那法陣。”
說著看向了水元真人,水元讚許地看著他,微微點頭道:你先去布那混元無極陣法,我等隨後便到。天行健行了一禮:“謹遵真人之命”
隨即身形一頓,驟然無蹤。隨著一聲聲潭水急速旋轉嘩嘩作響之後,眾人則發現案桌上的古劍斷橋,也不知從何時隨著他一並消失的…
眾人再看向雲陽真人時,仿佛都在說:“此子道行當真了得!一身混元無極之修為已恐怖如斯,乃至於此!”……
山風嗚咽,潭底突然傳來龍吟般的劍鳴,少女的白衣在暮色中泛著微光。驚得後山外弟子紛紛掐訣。真涯子扶住了踉蹌的白衣少女,卻見她指尖迅速的凝出半朵冰蓮——正是三百年前雲夢仙子殞身時消散的本命法器模樣。
慧鑒大師的往生咒忽在耳畔回響。真涯子猛然想起師尊曾說過:“魔尊艾無言和雲夢仙子被誅那日,漫天血雨中確有一縷玄陰氣息遁入凡間”。
明鏡道人此刻率眾趕來,手中映魔鏡竟映出白衣少女眉心若隱若現的[陰玉火蓮]印記。原來如此。真涯子突然橫劍擋在少女身前,袖中落出半塊殘缺的同心玉佩。
當年雲夢仙子與魔尊的禁忌之戀,終究在這錯位的輪回裡顯露出因果的獠牙。潭水開始沸騰,斷橋劍的凶煞之氣突然化作紅蓮業火,將少女蒼白的臉頰映得如同泣血。
明鏡道人的映魔鏡驟然爆發出刺目金光,鏡麵浮現的陰月火蓮印記竟與潭底劍鳴形成詭異共鳴。少女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那些破碎的冰蓮碎片在她周身旋轉,漸漸凝成當年雲夢仙子隕落時的九幽寒甲。
真涯子手中的玉佩突然發出幽藍光芒,竟與斷橋劍的紅蓮業火交織成陰陽魚圖案。
水元真人突然厲喝:原來魔尊道侶的殘魂根本未被淨化!他手中拂塵化作千條銀絲纏向少女,卻被業火瞬間焚毀。
天行健這才驚覺慧鑒大師的往生咒裡藏著梵文逆轉的痕跡——那根本是鎖魂咒!潭水衝天而起,露出底部鎮壓千年的玄鐵棺槨,棺蓋上赫然刻著與少女眉心相同的陰玉火蓮紋。
少女突然抬頭,眼中流下兩行血淚:你們可知當年雲夢仙子為何自碎元神?……她的聲音忽然變成男女混響,斷橋劍竟自動飛入她手中。
真涯子踉蹌後退,他袖中殘缺的玉佩突然浮現出玄陽二字——這哪裡是什麼同心佩,分明是太極宮鎮派至寶陰陽玨的陰佩!
雲陽真人的傳音劍符在此刻破空而至:快毀掉那具肉身!魔尊道侶的魂魄始終能共用一個輪回!但為時已晚,少女的白衣已化作血色嫁衣,潭底玄鐵棺轟然炸裂,飛出半截刻著玄陽的玉玨。
當兩塊殘玨在業火中合二為一,整座玄淵潭的水竟全部極速爆旋,露出底部用萬人骸骨擺成的往生大陣。
真涯子突然噴出心頭血染紅佩劍:師父,您當年用映魔鏡逼死雲夢仙子時可曾想過今日?他的劍尖竟轉向明鏡道人。
而少女手中的斷橋劍突然褪去鏽跡,露出劍脊上糾纏的龍鳳紋——這哪裡是什麼凶兵,分明是三百年前那對道侶的本命劍!
……業火中糾纏的龍鳳紋突然發出刺目金光,映出少女身後重疊的虛影——雲夢仙子破碎的元神殘片正與魔尊殘魂相互撕咬。明鏡道人的拂塵突然寸寸斷裂,露出內裡暗藏的半麵映魔鏡,鏡麵照出真涯子丹田內緩緩轉動的陰陽魚。
原來如此少女的聲音忽遠忽近,潭底骸骨大陣突然浮起無數螢火般的命魂。那些光點在空中組成古老卦象,竟是失傳已久的《太乙玄數》禁篇——逆天改命之術!
玄鐵棺碎片突然化作七十二道鎖鏈纏住明鏡道人,他懷中的映魔鏡劇烈震顫,鏡中竟浮現出當年雲夢仙子自碎元神前的畫麵:她手中龍鳳雙劍交錯成剪,剪斷的卻是自己的三魂七魄!
真涯子的佩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浮現出與斷橋劍相同的紋路。兩塊陰陽玨在業火中熔成琉璃色的液體,緩緩流向兩柄長劍。少女的嫁衣無風自動,衣擺展開竟是當年太極宮的星象圖,每顆星子都是凝固的血珠。
當雙劍同時刺入映魔鏡的瞬間,整座玄淵潭突然陷入絕對寂靜。潭水倒懸成鏡,照出三個交錯的輪回:百年前自戕的雲夢仙子、如今魂體相噬的道侶、以及潭底緩緩睜開的第三雙黃金豎瞳。
那黃金豎瞳睜開的刹那,整片星象嫁衣上的血珠同時爆裂。飛濺的血霧中,少女左半邊臉突然爬滿魔紋,右半邊臉卻浮現出雲夢仙子標誌性的梨渦——兩塊陰陽玨熔成的琉璃液體竟在劍身上勾勒出第三道模糊人影。
明鏡道人的道冠轟然炸開,白發間露出半截深可見骨的陳舊劍傷。真涯子的劍勢猛然頓住,因他看清師父傷口處縈繞的,正是斷橋劍特有的龍鱗狀劍氣!潭底往生大陣的骸骨突然集體轉向,所有空洞的眼窩都對準明鏡道人。
原來映魔鏡照不出持鏡人的罪孽少女的男女混響聲音中,又在裡麵突然多出一分清冷女聲,那樣的純粹,那樣的乾淨…
她染血的指尖輕觸倒懸的潭水鏡麵。水麵漾開的漣漪中,赫然映出當年明鏡道人用斷橋劍偷襲魔尊的背影——那劍鋒偏轉的弧度,與如今真涯子手中的劍招分毫不差。
玄鐵鎖鏈突然發出刺耳悲鳴,每一節鎖環都浮現出細小的《往生咒》經文。這些梵文在接觸到映魔鏡的刹那,竟逆轉為猩紅的《鎖魂咒》,順著鎖鏈瘋狂爬向明鏡道人七竅。潭底第三雙黃金豎瞳突然流下熔岩般的淚滴,淚珠墜地化作七盞青銅燈,燈焰裡搖曳著被封印的殘缺記憶。
真涯子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他丹田內的陰陽魚急速逆轉,手中佩劍竟與斷橋劍產生共鳴。兩柄劍的龍鳳紋路脫離劍身,在空中交織成完整的太極圖——圖中陰陽魚眼的位置,正是懸浮的兩塊陰陽玨!
少女的嫁衣星象圖突然開始倒轉,血珠化作的星辰沿著詭異軌跡運行。當北鬥第七星劃過天樞位時,映魔鏡哢嚓裂開蛛網般的紋路。鏡中三個輪回的影像開始融合,百年前破碎的元神、如今糾纏的魂魄、以及潭底那雙正在蘇醒的黃金豎瞳,竟漸漸重疊成同一道身影。
太乙逆命,三生照影。明鏡道人突然狂笑,他破碎的拂塵杆裡滾出半枚青銅卦簽——正是《太乙神數》缺失的最後一片!
卦簽墜入業火的瞬間,七十二道玄鐵鎖鏈突然調轉方向,將真涯子與少女的劍尖強行扭向對方。
兩個眸子相交的瞬間…似曾相識的感覺,恍若有多少牽掛,一直縈繞在心頭!…又怎麼會忍心對你,下得去手…
潭水鏡麵在此刻轟然破碎,無數碎片映照出截然不同的命運支流:有雲夢仙子未死的世界線,有魔尊成功轉世的時空,更多的是萬千骸骨堆砌的不同版本往生大陣。
而所有碎鏡中的黃金豎瞳,都在凝視著現實中的少女眉心那朵陰玉火蓮紋。
當雙劍即將相撞的刹那,少女眉心的火蓮突然綻放。業火中浮現出一座微型祭壇,壇上擺放著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供品:斷橋古劍的碎片、沾血的卦簽,以及正在融化的冰棺中,雲夢仙子始終未曾閉合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