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知道白帽子？”
姚廣孝對此感到震驚。
白帽子的事情，隻有他和朱棣知道，當時是他要給朱棣白帽子，朱允熥一個深居皇宮的皇孫，怎麼可能也知道這件事？
他發現對朱允熥的認知，還是太少了，除了曾經朱允熥平平無奇這個事實，少到再無其他。
而朱允熥一開口，就把他想給朱棣白帽子的秘密說出來，很不可思議，也難以置信。
“震驚了？”
朱允熥想要的，正是姚廣孝現在的反應，故作神秘道：“我知道的事情，還多了去，有一句話說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大師認為我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句話，讓姚廣孝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在洪武十五年認識朱棣，那時候朱允熥還隻是個小屁孩，不可能知道他的事情，如果說這是錦衣衛的結果，又不太可能，如果錦衣衛知道，朱元璋也知道，他不可能活到現在。
要知道那時候，朱標還在。
如果讓朱元璋知道，他這個外人，要幫朱棣搶了朱標的位置，他還能活嗎？
屍體早就被丟上山，喂野狗了。
真的天在看？
姚廣孝不是個相信神佛的人，可是朱允熥的話，讓他對神佛感到了幾分敬畏，萬一是真的呢？
他一直淡定的表情，多了幾分驚愕，像是被朱允熥一番話，打亂了本心。
朱允熥看得到姚廣孝的變化，明白有點嚇唬住姚廣孝了，再一次提出那個問題：“大師幫四叔當皇帝，為的是什麼？是否有什麼抱負？”
為的是什麼？
姚廣孝想了好久。
為的是自己的屠龍術，還是對朱棣的知遇之恩？
還是說，不甘寂寞，想要乾一番大事。
但現在乾大事，已經晚了，元末亂世的時候，他是出生了，至正八年十四歲當和尚，但那時候還年輕，他比朱元璋年輕了七歲。
朱元璋在這一年，乞討回皇覺寺。
在二十五歲那年，朱元璋投奔郭子興，而姚廣孝還在學習，等到他學成之後，天下大勢已經定下來了。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抱負，也沒辦法施展。
有再多的想法，想要如何證明自己的屠龍術，可這天下已經沒有他的位置，直到後來遇到了朱棣，第一個賞識他的人。
確實是知遇之恩。
於是乎，姚廣孝決定幫朱棣，同時也想施展自己的抱負，展示自己的能力。
如今天下太平，沒有元末亂世的機遇，他能怎麼辦呢？那就幫朱棣當皇帝，既是自己能力的體現，又是對朱棣的回報，於是有了現在這樣。
如今直麵朱允熥的問題，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
再聽到朱允熥的提問，姚廣孝在心裡問自己，到底是元末亂世適合自己，還是現在大明朝的太平年代適合呢？
“元末亂世吧！”
姚廣孝心裡自問自答。
可惜了，他早就錯過了元末亂世這個階段，在大明隻能通過幫朱棣，實現自己心裡的某些想法，證明自己的能力。
看到姚廣孝的沉默，朱允熥說道：“其實大師生在元末，一定是個人物，李善長、劉基他們，說不定都不如你，我說的對否？”
聞言，姚廣孝臉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表情，又多了些細微的變化。
又一次，被朱允熥說對了。
“看來，最懂大師的人是我，不是四叔。”
朱允熥一直關注著姚廣孝的神色，在提出那個問題到現在，姚廣孝的神色變化了好幾次。
他自詡淡定、鎮定，但連續被朱允熥說對了心裡的想法，也要淡定不下來。
“我恨，沒能早點認識殿下。”
姚廣孝長歎。
有一種，其實朱允熥才是知己的感覺，朱棣沒有朱允熥那麼懂自己。
朱允熥說道：“大師認識四叔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就算認識我了，但在大師眼裡，也不會把我當一回事。”
事實，又確實如此。
“大師幫四叔，隻是為了證明，你曾經被埋沒了的本事。”
朱允熥繼續說下去，又道：“四叔如何做，才能當上皇帝呢？那就是謀反，你也隻能在大明動亂之中，運用你的那些屠龍術，但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下來，大師還想動亂，又要死人嗎？”
姚廣孝說道：“出家人慈悲為懷。”
他這個出家人是假的，但在這個時候，也不妨礙他說兩句慈悲為懷的話。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朱允熥又道：“如果四叔謀反，大明內亂，天下將會再亂了，大師的屠龍術是以犧牲數不清的百姓為代價，就不是慈悲為懷，不過……”
他笑了笑又道：“大師是個妖僧，本就不是什麼好人，為求目的死些人了，在你眼裡，好像也就這麼一回事，對吧？”
姚廣孝：“……”
他隻是覺得，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姚廣孝心想自己也不是那麼壞，隻是有點壞而已。
“我相信大師的抱負，不一定是天下大亂，死很多人。”
朱允熥的話還沒完，續道：“其實你的抱負，你實力的證明，不一定要在亂世才能做到，在太平盛世也可以。要不你過來幫我，我們一起努力開創一個太平盛世，又能在史書上，留下幾筆美名，這樣豈不是比謀反更好？”
“我真心想請大師，過來幫我的。”
“其實你想報答四叔，最好是來幫我，沒有了你，四叔不那麼想反了，要不然他會一直反下去。”
“既然我知道他要反了，皇爺爺不可能不知道。”
“誰也說不準，皇爺爺會不會在離開之前，把四叔也帶走了，大師認為我說的有道理吧？”
“你想回報四叔，最好的做法是不幫他，幫他，他一定會死，不幫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朱允熥的話，讓姚廣孝皺起眉頭。
其實說的都沒錯，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姚廣孝是什麼人？
滿肚子壞水的妖僧。
他會被朱允熥這些話說得有些動搖，但不會馬上認同朱允熥這些道理，單憑一兩句話，想讓姚廣孝幫自己，肯定沒那麼容易。
需要給姚廣孝，一個適應的過程。
姚廣孝也不會因為這一次見麵，直接投靠朱允熥，背叛朱棣，他肯定不是那麼三心兩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