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也想不到,那些本該被遺忘了的人,會因為朱允熥,又重新進入了自己的視線。
更想不到,朱允熥還想幫他們。
甚至問自己借錢去幫。
“殿下仁義。”
朱壽覺得那個二皇孫的仁義,是虛偽的,三皇孫的仁義才是真正的仁義。
要不,讓二皇孫來這裡看看,他願意提供幫助嗎?肯定不願意,他們讀書人高高在上,當兵的在讀書人眼中不過一個匹夫。
“這筆錢,不用殿下出,我來。”
朱壽歎道:“說來慚愧,要不是殿下來了這裡,我們都把他們忘記了,我們現在享受的一切,其實是他們用自己的命換回來的,我們竟如此忘恩負義,實屬不該!”
朱允熥搖頭道:“不,還是我來,舳艫侯上過戰場,也打過仗,其實不欠他們。我不一樣,我是大明皇孫,所享受的,才是他們用性命換來的,沒有了他們,就沒有了我,以及我們,還是我來承擔。”
他很肯定,不給朱壽拒絕的餘地,又道:“村子裡有多少人?如果我想讓他們度過一個冬天,不僅要穿得暖,還要有足夠的糧食,需要多少錢?”
朱壽想了想道:“一共有五百多人,可以滿足殿下要求,一千多兩就行了。”
“以前有七百多人的!”
楊大妞聽了,心裡一酸。
現在隻剩下五百多人,也就是說,這十多年裡,又有很多人去了,剩下那些差不多是苟活。
“直接算六千兩。”
朱允熥道:“除了給他們衣著和糧食,我還想給他們留點錢花,明年我再想想看是否有辦法接濟他們,不是施舍,而是為他們,找點活乾。”
“我看很多老兵,雖然殘缺,但還有手有腳。”
“他們還能乾活,不想要施舍,隻是現在不知道可以做什麼。”
“隻要他們,願意跟我一起乾活,我都接受,實在不願意,真有好吃懶做的,那我就不管了。”
“舳艫侯,可以借嗎?”
朱允熥最後往朱壽看去,說的還是很誠懇,同樣又給老兵們留個麵子,維護一下他們的尊嚴。
至於明年能不能想到辦法,朱允熥也不確定,但有些事情,隻要有個想念,他就應該做下去,大明也是需要英雄。
英雄,不一定是徐達、常遇春,還可以是他們。
“好,我借給殿下。”
朱壽說道:“殿下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另外他們的事情,也不僅僅是殿下的事情,還是我們這些老匹夫的事,等會我就回去,告訴他們這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朱允熥想了一會道:“彆鬨得太大,否則就是我刻意的作秀,也彆把我明年要安排他們的事情說出去,免得給他們太大的希望,明年又無法實現,我不敢保證一定可以。”
“殿下,大義!”
朱壽是佩服的。
朱允熥又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舳艫侯能否幫我統計一下,在我們大明,這樣的老兵還有多少?”
朱壽點頭道:“當然可以,他們的生計,我們也有責任,那個村子裡的老兵,拜托殿下了,其他老兵,我們這些老匹夫也會略儘綿力,都是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多謝舳艫侯。”
朱允熥拱了拱手,又道:“我先回去了。”
朱壽道:“等會,我讓人把錢,送到殿下府上,我代替所有老兵,多謝殿下。”
言畢,他跪下,行了一禮。
要不是朱允熥,即使是他,也把那些傷殘老兵完全遺忘。
朱允熥隻好把他扶起來,再和他分彆,帶上楊大妞回去了。
“殿下,謝謝你。”
楊大妞低頭道:“我五歲之前,生活在村子裡,我知道他們不是好吃懶做的人,隻是不知道做什麼,哪怕最簡單的種地,可是手腳不全也做不了。”
“隻有那些有家人的老兵家裡,家人是正常的,才可以種地,他們可以互相救濟。”
“我存著還有兩百多兩,等會都給殿下,為他們買糧食,買布匹,可以嗎?”
她楚楚可憐地,往朱允熥看去。
祈求自己的想法,能夠得到認同。
“好啊!”
朱允熥沒有打擊她的積極性,看得出來,這位大妞也想為村子裡的人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有這種想法,自然是好的。
回到城內,朱允熥先去醉仙樓看看,裝修還在繼續,過幾天應該能開業,暫時不管了。
到了家裡沒一會,就看到朱壽真的讓人送了六千兩銀子過來。
楊大妞把自己的兩百多兩私房錢,鄭重地交給了朱允熥,道:“這些都是老夫人以前賞我的。”
朱允熥笑道:“大妞的心意,他們收到了,明天我們去為他們買糧食,買布匹,對了還要準備找幾個懂得做衣服的裁縫。”
古代是沒有成衣買,也沒有那種標準的尺碼,想做衣服,一般是量體裁衣,自己會做就自己做,自己不會隻能到外麵找裁縫。
“殿下真好。”
楊大妞開心地笑了。
朱允熥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看著現在還有時間,先去訓練一下,身體素質不能落下,至少也要讓自己長高一些。
然後開始考慮,可以如何幫他們呢?
——
武英殿內。
蔣瓛把今天朱允熥在外麵做的事情,整理送到朱元璋麵前。
看完了那逆孫今天的行程,以及那些想法,朱元璋一時間陷入沉思。
“那逆孫,有心了。”
其實朱元璋對於那些傷殘老兵,也不管不顧了,當年的撫恤,一次性都給了,他們能否活下去,全看他們的本事。
大明的現狀,應該說古代的現狀,差不多就是這樣,有些黑心點的,連撫恤都到不了他們手上。
畢竟,打仗了,不是死人,就是傷殘。
古代打一次仗,會死很多人,傷殘很多人,這筆開支巨大。
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是說說而已。
“把韃子趕走後,傷殘的老兵是否很多?”
朱元璋問道。
蔣瓛肯定地點頭道:“很多,單是應天府,現在記錄在案的就有三千多人,沒有記錄的暫不清楚,但這個數量一年比一年少,其他各個布政司,都有一定數量的傷殘老兵,數量同樣每年在減少。”
為何減少?
當然是活不下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