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了幾天的京市沒等來大雪,反而放晴了。
上午十點半,孟笙剛開完會,從會議室走出來,手機忽然響起悅耳的電話鈴聲。
來電顯示上寫著“微微”二字。
她腳步一頓,眸子裡的光緩緩沉下。
自從她和寧微微因布展上的亞克力板事件後,她們倆中間就有了一層無形的隔閡,兩人在微信上聊天的次數都少了。
大多數時候是她懶得浪費時間,隔著手機屏幕都還要演戲,太累了。
所以,更彆提打電話了。
鈴聲接近尾聲,孟笙才按了接聽,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微微,怎麼啦?”
“笙笙,你在忙嗎?”
電話那頭寧微微的聲音比她的還要軟上幾分,輕輕盈盈的,光聽到這聲音,就能想象到她那股我見猶憐的勁。
孟笙笑說,“剛從會議室出來。”
“我還擔心你不在美術館呢。”寧微微狀似鬆口氣道,“笙笙,能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工位上右邊抽屜裡的鑰匙扣嗎?
那東西對我很重要,上回事情突然,我走時忘記拿了。”
鑰匙扣?
“你都到美術館了?那怎麼不直接上來拿啊?”
“我……不太方便。”寧微微欲言又止了一番,“拜托你了,笙笙,幫我拿一下。”
“好,我幫你拿。”孟笙頓了下,又問道,“還有其他要拿的東西嗎?”
“暫時沒有。我就在停車場的地方等你。”
“行,那你稍等一下。”
寧微微離職後,她工位上的東西都沒人碰過,也沒有占她的工位。
孟笙走過去,打開她所說的抽屜,一眼就看到了鑰匙扣,環上還扣著一個深藍色的海豚掛件。
這不是……
對她很重要的東西。
就是和商泊禹一塊出去約會時買的這掛件?
她嗤笑一聲,眼底一片淡然和冷漠,將手中的鑰匙扣無情地扔在桌上,“雲佳。”
雲佳是寧微微從組長一職撤下來後,孟笙從b組推上a組組長這個位置的。
聽孟笙叫她,雲佳立馬應了聲,走到她身邊,“館長。”
“人事部那邊不是說準備招人嗎?你們a組的人少,到時候招到人了,優先往你們組裡補,
你去行政部報兩張桌子和電腦上去,免得人來了,沒地方辦公。”
孟笙又睨著寧微微的工位,淡聲說,“順便把這工位上的東西清理一下,該扔的扔了。”
雲佳很詫異,不確定地問,“那些私人物品……”
“都扔了吧,不用留。”
“是。”
雲佳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再去看桌上的鑰匙扣,晃了下神。
說是停職留薪,原來館長根本都沒打算再讓寧微微回來。
孟笙走到停車場入口,便瞧見了寧微微單薄削弱的身影。
好似隻要隨意地來一陣風,就能將她刮倒。
她深呼吸一口氣,剛做好表情管理,戴著口罩的寧微微忽然回頭看過來,眉眼彎起,“笙笙。”
“不好意思啊,微微,你那個鑰匙扣好像不見了。你走後,因為沒有交接,很多人都要去你工位的電腦上查東西,
所以一時之間也查不到是誰拿了那鑰匙扣,或者是怎麼丟了。”
“不見了?”寧微微詫異地看著她,“怎麼會……”
孟輕聲細語的笙安撫道,“你放心,我已經讓喬娜好好去查這幾天的監控了,一定幫你把這個鑰匙扣找回來。”
寧微微張了張嘴,喉嚨有些乾澀。
那鑰匙扣上的海豚掛件,她真的很喜歡,知道不見了,心裡難免會生出可惜和惱意。
美術館裡的人居然動她的東西!
她咬咬牙,生生壓下心底的情緒,那鑰匙扣不過是個借口,她今天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這個。
“那隻能這樣了。”寧微微眼底一片愁色,仍舊笑道,“謝謝你了,笙笙。”
“我們之間哪裡還要言謝啊……”她聲音停下,眼底流露出恰當好處錯愕和擔心,“微微,你臉上的傷是不是嚴重了?沒去醫院看嗎?”
聽言,寧微微立馬紅了眼眶,遲疑著將口罩摘下來,露出一張紅腫的臉,甚至還能隱約看到巴掌的痕跡。
可想而知,昨天肖靜那巴掌打得有多狠。
昨天到底是在圍欄外,隔著距離,看得不是很真切。
如今看到她這張傷痕累累的臉,昨天被警察打攪後湧出的小小失落,瞬間就被撫平了。
但麵上還是那讓人找不出任何破綻的心疼和急切,“怎麼回事?誰打的?”
寧微微細細觀察了她幾秒,並未看出什麼端倪,癟癟嘴,哽咽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笙笙……”
“去我辦公室。”
“不行,我不想讓美術館的人看到……平白給他們看笑話。”
“那我們去對麵咖啡廳聊。”孟笙思忖了兩秒。
兩人過了馬路,在咖啡廳二樓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寧微微就把昨天被人鬨上門的事情,以及後麵去警察局立案的事情說了一下。
“這人太過分了!”孟笙聽完,故作憤怒道,“一定不能輕易放過她,必須讓她牢底坐穿!”
寧微微在說經過的同時,也在觀察孟笙的反應。
可仍舊瞧不出半分異樣來。
難道……肖靜真不是她指使的?
她真不知道她和商泊禹的事?
那會是誰呢?
陶倩的背後人又能是誰呢?
她壓下好些天都沒結論的疑團,抿了口咖啡,苦笑一聲,“我這也不知道是招誰惹誰了,這麼大的禍端偏偏讓我攤上了。”
“等警方那邊調查清楚,這些流言就會不攻自破,你彆太憂心,現在最主要的是把臉上的傷養好。”
孟笙看著她臉上的巴掌印,“那人你打回去了嗎?”
寧微微笑道,“當然,我能是那種吃虧的人嗎?”
兩人聊了一會,她緊繃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想起來問了一句,“你最近和商泊禹怎麼樣啊?他有沒有好好陪你?”
孟笙拿著杯子的力道頓了下。
來了。
重點來了。
她好像忽然能明白她今天怎麼突然來美術館找她了。
是為了旁敲側擊的打探商泊禹。
商泊禹現在單方麵和她斷了聯係,再加上昨天下午的事,寧微微定然是慌亂的。
她挑起眼皮,臉上是甜蜜幸福的笑,開始“不經意”地炫耀。
“有,前兩天出差回來後,每天下午都會準時來接我,然後給我做各種吃的,對我和孩子特彆重視。本來他說要帶我去瑞士玩玩的,
但美術館忙,我走不開,而且,我這肚子裡的孩子還沒懷穩,任阿姨說前三個月最容易流產,讓我過了三個月再出去玩。”
每天下午都會去接孟笙?
那商泊禹是又想和自己分手了?
可……為什麼呢?
明明那天早上他從酒店離開前,還摟著自己說儘情話,把持不住地又拉著她澆了一次花。
她百思不得其解,屈了屈僵硬的手指,垂下眼瞼,笑道,“那就好,你現在懷著孕,是需要人多陪陪。”
兩人在咖啡廳聊了一個多小時,又在附近餐廳一同吃了頓午飯才分開。
孟笙從她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轉身往美術館的方向走。
等紅綠燈時,她站定步子,任由這充滿暖意的陽光包裹住自己。
叮!
手機短信提示音攸地響起。
【寧微微下午會在建築公司外等商泊禹,以楚楚可憐的優勢再次博得商泊禹的同情和心軟,兩人會再次開始聯係。】
孟笙看著這行字,忽然就笑出了聲。
這又才兩天的功夫。
所以,商泊禹的承諾到底算得了什麼?
嗯,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一點也沒錯。
她眼底掠過一絲諷刺,思忖十多秒後,從微信裡拖出裴綏的聊天框:【裴律師,我能麻煩您幫個忙嗎?】